一世成歡

第七百四十九章 傳話

第七百四十九章傳話

梁思賢就在梁國公府招待姑奶奶的宴席上,悄悄跟大姐梁思德說了這件事。

梁思德出嫁多年,孩子都兩個了,對這個小她許多的小妹的心事,一直也不怎么知道。

直到小妹與徐成霖訂了親,她才恍然大悟。

如今聽妹妹還要進宮去找皇后做主,就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

“你呀,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沉不住氣呢?你是女子,也該矜持一些,哪有這樣上趕著的?”

梁思德是一直很看不上妹妹這個急著嫁人的樣子,再說……

她四下看了看,將妹妹拖到一邊去,才悄悄附在她耳邊道:

“新年也不知道上門走一趟,這件事就是威國公府失禮,咱們梁國公府只等著他給個說法就是,你這么著急做什么?”

“再說了,為著這么點小事去麻煩皇后娘娘,你當皇后娘娘閨名也叫成歡,她就真是從前那個與你親厚的孝元皇后不成?”

梁思賢被姐姐幾句話數落得什么心情都沒了,只能悶悶地坐了回去,暫時壓下了這個念頭。

梁思德看著妹妹愀然不樂的樣子,心底嘆息。

其實她還有句話沒說。

雖然人人都知道,如今的皇后娘娘是威國公府的義女,與威國公府十分親厚,可她這幾日,卻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不過這些話,還是不能對小妹說,免得此時擾了她這份心愿得償的歡喜。

待到宴席散了之后,梁思德就帶著滿腹心事去尋了梁國公夫人,將自己聽來的事情盡數說了一遍。

“……母親,我是想著,咱們家從小妹這樁親事開始,就和威國公府牢牢綁在了一塊兒,要是以后威國公府見罪于皇后,豈不是等同見罪于新帝?小妹這樁親事,母親看要不要再仔細思量思量?”

梁國公夫人望著憂心忡忡的長女,心情復雜,欣慰與辛酸齊齊翻涌。

嫁人不過短短的五年,她的長女就從不諳世事的少女,成了為家族深謀遠慮的婦人。

她不知道是該欣慰于她的日漸懂事精明,還是悲哀她也從一個行事但憑心意的孩子,長成了一個凡事先衡量利益得失的大人。

梁國公夫人低頭了半晌,才對自己的長女道:

“其實皇后娘娘與威國公府的人在北山寺發生了不愉快,這件事我已經聽人說了,只是沒有告訴你妹妹罷了。不過,這到底是有了什么矛盾,如今還不得而知,這個時候下定論,未免有些早了。”

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不住叮囑女兒道:

“思德,母親知道你自小就懂事,事事也以宗族為先。可是既然是結姻親之好,那就是禍福相連之事。咱們家與徐家,世代交好,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

“我們梁家與徐家,不但富貴時同氣連枝,有禍端之時,也是不可能獨善其身的。若是趨福避禍太過明顯,也不是興家之德,你明白嗎?”

梁思德愣了一下,頓時羞愧到無地自容——

“母親,我,是我想岔了……”

雖然母親說的委婉,但是意思她已經完全懂得了!

這個時候,要是梁家跟徐家毀了這門親事,那在知道內情的人家眼里,梁家就是見機不對,立刻退步抽身。

這樣無情無義的家族,就算避過這次可能會有的禍端,又如何立世?誰家又敢真心與梁家相交?

“母親知道你是好意,原本也沒錯,但你須得記得,有些禍,能避,有些禍,斷斷不能。”

梁國公夫人剛剛意味深長地教導完女兒,就聽到外面傳來小女兒氣咻咻的聲音。

“是誰把她放到我面前來的?這種時候,誰有心思理會她的事情!馮家得罪了人,找我有什么用!”

梁國公夫人忍不住就笑了,對長女道:

“瞧瞧,像這樣的禍端,就要完全避開。徐家素來處世清正,我們不怕連累,但是馮家這樣從根子上就歪了的,還是早些避開的好。”

梁思德點頭稱是,收起了自己的慚愧之色,走出去迎了小妹進來:

“有什么話不能進來再說,在外面就亂嚷嚷,也不怕人笑話!”

梁思賢撇嘴道:

“大姐你就知道教訓我,我就不信在母親院子里,哪個還敢胡亂說話不成?小心拔了她們的舌頭!”

“喲,如今我倒是說不得你了?誰招惹了你火氣這么大?”

梁思德知道妹妹的心火根源在哪里,但還是故意問了一句。

梁思賢就將剛剛遇到的糟心事兒說了一遍。

原來是梁國公府這一日出嫁的姑奶奶特意抽了一天空回來相聚,嫁到馮家去的梁家三房姑奶奶梁思容也回來了。

而梁思容的夫家,正是馮家。

馮家在白成歡還沒來京城的時候就算計著讓白成歡配給他們家有瘋病的馮四郎,后來被白家大房的長女白蓮花算計了這門親事過去。

但是馮家要的人是白成歡,自然是不甘心,在白成歡進京選秀之時,就來了一出當街瘋馬撞人,試圖將白成歡擄回去。

結果被白成歡制服了瘋馬,反倒將馮家的馬車撞了粉碎,還同時得罪了晉王。

后來更是引得朝臣彈劾,當時的欽天監監正詹士春也摻了一腳,導致馮家大老爺的官職被一擼到底,馮家也徹底敗落下去,從此在京城夾縫中生存,戰戰兢兢做人。

梁思容正是馮家大房的兒媳婦,當時也來求過梁思賢,要親自給白成歡賠禮以了結此事,但卻心存輕蔑,結果自然不能盡如人意。

后來更是因為白蓮花的和離一事,馮家與白家徹底交惡。

不過自那以后,也沒人再記得馮家了,馮家算是消停了一陣子。

只不過自從新帝登基,白成歡做了皇后以來,馮家惴惴不安的日子又來了。

縱然在皇后的眼里,早就沒有了馮家這號人,可是馮家自己心虛,總害怕萬一皇帝哪會兒想起這個茬來,馮家又會大禍臨頭。

馮家合計了一番,幾家姻親里,如今能跟皇后直接掛上關系的,就數梁國公府與皇后交好的梁思賢。

梁思容在夫婿的逼迫之下,只得私底下又厚著臉皮來糾纏梁思賢,求她無論如何也要幫她見皇后娘娘一面,她要當面請罪。

梁思賢煩不勝煩,索性一甩手來找梁國公夫人,只不過那梁思容也沒走,一路跟來,守在梁國公夫人院子外面苦苦哀求。

梁思賢火冒三丈地說著,就有丫鬟進來稟報三房的三姑奶奶求見,在門外哭泣流淚。

梁國公夫人一邊安撫女兒,一邊揮揮手:

“去,告訴三姑奶奶,我正頭疼,讓她改日再來!”

丫鬟答應了,自去打發梁思容,這邊梁思賢卻更生氣。

“她這樣從前廳鬧到這里來算什么?是要讓人人都知道我無情無義不肯幫她的忙?”

梁國公夫人這會兒又明顯覺得小女兒不如長女沉穩,就嗔道:

“你也該收收你在家里這爆炭脾氣,這樣的脾氣以后嫁到威國公府去,看徐夫人能容得下你不能?”

一句話說得梁思賢閉了嘴,梁國公夫人才緩緩道:

“思賢,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倒是覺得,你不如替她去問問皇后娘娘的意思,看看皇后娘娘怎么說。”

梁思德聽了就驚訝不已:

“母親剛才不是還說對馮家這樣的人家要避著嗎?”

梁國公夫人就笑道:

“是,咱們心里是這樣想,但是事情,不能這么做。”

梁思德立刻就豎起耳朵,聽著看母親打算怎么做,就連梁思賢也驚訝地看向了自己的母親。

梁國公夫人自來也是個頗有手段心計的婦人,不然也收拾不了梁國公這滿后院的鶯鶯燕燕。

見兩個女兒都認真聽她說話,索性也就認真教導:

“如今她上門來求你,你若是私下里能解決,找個借口先拖著,以后不見她也就罷了。”

“可是你壓不住性子,索性甩袖而走,她正好趁勢哭著跟過來,在我門前一哭一鬧,那定然是要鬧得滿府里人人都知道的。”

“你若是執意不肯替她引見皇后娘娘,別人不說她不對,只會說你這個堂妹不通人情——你得知道,就算皇后娘娘不愿意原諒馮家,那也得由皇后娘娘口中說出來,而不能你在這里使小脾氣。”

梁思德聽了就點點頭,對妹妹道:

“娘親說的有道理,這是皇后娘娘與馮家的事情,見與不見,在皇后娘娘,你去問一聲也就罷了。”

梁思賢卻還是心里別扭:

“可我不想再為馮家的事去煩成歡了……”

“那你是想落得一個心胸狹窄,不肯對你的親堂姐施以援手的刻薄名聲嗎?”

梁思德這話一說,梁思賢只能蔫了。

她悶悶的想了想,心煩意亂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

“罷了,罷了,我替她去問問成歡,反正我原本也是想進宮找成歡的!”

梁國公夫人就笑道:

“這就對了,做人總要留幾分余地,你記得,做人圓滑一些不吃虧!”

既然拿定了主意,梁思賢也就沒耽誤時間,當日就往宮里遞了帖子。

別人要見皇后娘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是梁思賢要見,的確是根本不費什么事兒的。

白成歡午后就遣了人來召她入宮。

梁思容心中十分欣羨,卻也只能在梁國公府等消息。

蕭紹棠原本是不愿意讓白成歡短時間內,再去接觸威國公府有關人等的。

但是拗不過白成歡,也只能罷了。

“既然你喜歡梁四小姐,那就讓她陪陪你也無妨,只是不要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不然我們的孩子一定會覺得,他的娘親是個愁眉苦臉的娘親。”

蕭紹棠對白成歡叮囑了又叮囑,又悄悄命搖蕙在梁思賢剛剛進宮就攔住了她。

“梁四小姐,皇上讓奴婢給您帶句話。”

梁思賢一聽皇帝有話說,連忙表示洗耳恭聽。

“皇上說了,您見到皇后娘娘之后,說什么都可以,唯獨不要提及威國公府。”

“為何?”

梁思賢震驚不已,居然在成歡面前不能提威國公府?

搖蕙只是微微一笑:

“這是皇上口諭,奴婢也不清楚緣由。”

梁思賢只能答應下來,抬眼望了望眼前層層疊疊的宮闕,心中隱隱覺得不安起來。

及至見了白成歡,這種感覺還是沒有散去,她也只能竭力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兩人說了一回話,梁思賢也不遮不掩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我那個三姐你是知道的,如今比從前更是不堪了,原先還有幾分貴女的氣度,可如今被那馮家帶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說起自己這不成器的家人,梁思賢也是頗為羞愧:

“我只負責傳話,見與不見,在你……其實照我說,根本不想傳這個話的,可她一鬧,我也沒了主意。”

白成歡一直就很喜歡梁思賢這樣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說什么,再加上兩人的交情,索性也愿意給梁思賢這個面子:

“既然是你的三姐,也是你們梁家女,縱然再不像話,你也脫不了牽系。那我就見她一見,也沒什么大不了。”

“那就要勞煩你忍上一忍她的哭訴了!”

梁思賢既感激白成歡給她面子,又覺得有些對不起白成歡。

白成歡倒是無所謂:

“反正我整日在后宮里待著也是閑的無聊,見一見也無妨。”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梁思賢到底忍住了心里的疑惑,沒有開口問徐成霖的事情。

蕭紹棠如今是皇帝了,可不是從前好脾氣的秦王世子了,他既然吩咐了,那她還是謹慎些吧。

況且她瞧著白成歡雖然也與她說笑,但笑容里,總像是帶著些勉強與傷感。

“成歡,你可是有什么心事?還是在宮里過的不開心?”

梁思賢心直口快的問道,又出主意:

“你若是覺得宮里悶,那到了上元節,咱們一起出宮去看花燈,如何?”

“好啊。”

白成歡笑了笑,答應了。

到了傍晚,梁思賢又與白成歡一起用了晚膳,才被白城歡命人送回了梁國公府。

梁思容還等在梁國公府,聽了梁思賢的回話,頓時喜不自勝,對梁思賢千恩萬謝之后,就匆匆回馮家商討對策去了。

但梁思賢沒想到的是,到了說好入宮覲見的日子,梁思容居然又多帶了一個人來。

“這是我叔父家的妹妹,名字喚作錦娘,她從前在虢州的時候,是見過皇后娘娘的!”

梁思容笑容有些勉強的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