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元帝有太多的事情,想要告訴懷里的人,但是顯然他已經沒有那么多時間,眼下也就只能說一些重要的事了。比如教她怎么面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人。
要交代的事太多,啟元帝說的口干舌燥,元歌想去倒杯水來,都被拉住了。他抿抿唇道:“不忙,等說完了你再去。”
現在他就是拼著一口氣,要是停了下來,就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精力了。好在守在外面的劉義,算著時間親自捧了杯溫水進來。
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啟元帝接著說:“宗室人已經被壓制了太久,此次必然趁勢而起。不過他們當中,卻沒有什么了不得的人。”
“唯一的親王平陽王,享的卻是郡王的俸祿,這是當年父皇親口定下的,除非有天大的功勞,他這一輩子也只能當個假親王。”只要他們不甘于平淡,就只能一心為她和兒子辦事。
大武親王以單字封號為貴,可父皇當年擔心,他壓不住年長的兄弟們,就算是親兒子也打壓的毫不留情。托父皇的福,這些遺澤他可以留給兒子。
“有事也可以問你宮里的領事總管,他們幾個都是能信的過的。”啟元帝越說越擔心,最后嘆氣道:“這樣至少可以撐個幾年,之后若是那些人要是欺負咱們的兒子年幼,你可得幫幫他。”
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啟元帝這是有些擔心,以后福樂兒心大了,會向著娘家的權勢。
“若是中間了出了什么差錯,你們母子被人所鉗制,便去尋國師相助,他會保你們性命。”
元歌靜靜的聽著,偶爾點著頭表示明白。哪知說完這倆句話后,啟元帝半天沒有聲音,她驚的抬頭去看,發現他正在眨眼睛。
“怎么了?”
啟元帝苦笑:“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把遺詔已經寫好了。待會他們來了,你就坐在我旁邊,告訴我他們都是什么樣的神色。”
遺詔雖已寫好,但是還要再當著那些臣子,他親手再用玉璽蓋上章。
元歌點頭應道:“好。”曾經她無數次想過,只要啟元帝身亡,她就可以讓自己的孩子登位,便再也不用擔心自身的下場和李家的滅亡。
等了那么久的她,終于在第六世等到了這么一天,只是結果卻是這樣的狀況。她對啟元帝的離去,如此的悲痛,而他心心念念的,卻是如何保障她和孩子們的以后。
“咳。”說了許久話的啟元帝,咳出來一些血沫子,他抹了抹嘴角道:“福樂兒,我睡一會兒,等他們來了,就讓莫御醫用銀針扎醒我。”
哪里是想睡呢,只是他昏沉的腦袋,已經有些無法保持清醒了。未免暈過去嚇到她,便說是想睡會兒。
“那,那你睡吧,等會喊你。”
突來的巨大變化,悲傷過的茫然,元歌在扶著啟元帝躺下后,臉上只剩恍惚和麻木。眼見曾經給自己帶來痛苦而憎恨的人,即將不久人世,那些怨憤和恨,好像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現在她只知道,躺這里的人,是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是忍著傷痛撐著一口氣,為她安排后路的男人。以往的那些不滿,好像都已經不再重要,腦中只記的起他的好。
不提他貴為九五之尊,平日里對著她卻肯伏低作小,只那些以他的名義,或皇后名義送過來的那些東西,就透出他的在乎。
從前她并不在乎那些外物,如今卻感念他的真心,不論是有什么好東西,都巴巴的奉到她的面前,只為換來她一個笑臉。
明明那樣忌憚著相府,卻肯花心思為她解憂,讓人救了難產的小周氏母子。
皇上,如今欠債的人似乎變成她了呢。
元歌想起今世初進宮,她消極又頹廢,不能拿啟元帝如何,便總在心里想著把他如何如何,一個人想的熱鬧極了。連他送的那件孔雀裘,都想著身死時,一定要毀個干凈,讓他心疼去。
如今,他卻要先她而去了。
等等,南疆貢上來能避百毒的孔雀裘,還有來自南疆密林的異邦少女神醫?
悲傷的元歌哭著哭著,身子卻猛然一僵,呼的一聲站了一起來,臉上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的驚喜!
“劉義,劉義!”她眼睛發亮的喊著。
劉義嚇的魂飛九天,以為皇上已經駕崩,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嘴里悲聲沖天。
“皇上,皇上啊......”
“閉嘴,別嚎了!”元歌被吵的頭疼,直接打斷道:“著人回去一趟,讓周良辰領著去找住在宮里的阿圖蘭。那女子自南疆密林而來,最是擅毒!”
“快,說不定皇上還有救!”
劉義被弄傻眼了,呆了一瞬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爬起來掉頭就往外面走。
大悲大喜之下,元歌已經有些撐不住了,頭昏腦漲的走到床邊倚著坐了下去。同時也在回想著,見到那叫阿圖蘭少女時的情景。
能以蛛絲論脈,便是舉世不聞的獨門秘技。不過是毒,那個阿圖蘭,當有本事醫治吧。
一定可以的。
龍三是在半路上就接到了李相,便讓其自行趕往龍泉宮,再去傳召另幾人。
李青志也是剛剛接到了皇上被刺殺的情況,一邊馬停蹄的讓人封城,一邊便往龍泉宮趕去。雖然他還不知道情況到底如何,但是已經把最壞的情況都想到了。
最糟的便是皇上出事,皇嗣也不保。雖然也擔心小女兒的情況,但是現在,他也只能盼著倆者至少,不能都出了事。
古來皇帝被刺都是一件極其敏感的事,李青志都已經做好了,到了龍泉宮卻進不去的情況。卻沒成想,在路上就遇到傳召的命令。
當時他心里就是一沉,事情到了什么樣的地步,才會立刻召見重臣呢?便是對于刺殺之事打發雷霆,首當其中的也是擔當護衛責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