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光七七:、、、、、、、、、
“前因后果——”沈霓裳這回將目光投向父子二人,再重復了一遍,“……沒別的了?”
父子二人黑著臉不說話。
“那行。”沈霓裳垂了下眼簾,看向穆清,“相公,到你說了。”
一聲“相公”,盡管語氣平鋪直敘。
穆清的眸光瞬間再柔三分。
“娘子……他們欺負我。”穆清眼底帶著柔光,面上卻露著十二分的委屈,“今日出來娘子是知曉的,娘子不舒服,我本不想去的。華表哥院里的那位姑娘說要給華表兄做臉面我才去的。去之后他們又是拼酒又是夜宴,那位秦少爺一直拉著我不放,非要同我喝。”
“你醉了?”沈霓裳挑眉。
“怎么會?”穆清臉上委屈更濃,“娘子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酒量好得很!長這么大從未醉過,村里凌鐵匠被我喝倒過好幾回,你也是曉得的啊。我根本沒吐,是那秦少爺吐到我身上的!也是他要我去他院子換衣裳,我怕熏著娘子才來的,誰知不曉得怎么回事,他說去沐浴,讓我等下人來帶路,然后人就不見了。院里沒人我有些害怕就打算走,這個寶珠小姐就從里頭出來,她喚我名字,還說……還說——”
“你胡說!”木寶珠驀然從秦夫人懷里抬首,美艷的眉眼此際掛著淚痕凄楚婉婉,倒是幾分楚楚動人惹人憐,“你胡說……什么旁人帶你來的,分明是你自個兒醉醺醺敲門,丫鬟怕驚擾到旁人又見你可憐才放你進來……你胡言亂語還要攀扯表哥……你衣冠禽獸!”
木寶珠氣得珠淚盈盈又似欲落,玉手抓住擋住身前的外衫一角,胸口急促起伏。
秦夫人忙放緩了臉色,摟住木寶珠低聲寬慰。
“表姐莫要心急。”沈霓裳語氣沉穩有度,淡淡看向木寶珠,“衙門審案也得讓疑犯自述,表哥說完了,我好歹也得聽聽我家相公怎么說,對么?”
木家的一家四口不說話了。
沈霓裳這話并無偏頗,也站足了理,讓人無可反駁。
秦夫人眼神陰鷙警告般地盯了沈霓裳一眼。
沈霓裳不經意地同她對視了下,面上波瀾不驚,再度調轉首看穆清:“表姐說了什么?——繼續說。”
“她說——”穆清神情依然一副老實樣,語氣也帶了一絲老實人特有的直白不悅,“說她好看家世也好還受寵,要招我為婿,問我愿不愿意。我當然不愿意了,誰知她一下子就叫了起來,然后就沖進來好多女人把我抓到了這間屋子,她自個兒扯壞了衣裳,說如今我只有兩條路,要么應了她,要么我就等著掉腦袋,還說連著你同娘一個都別想好過……娘子——”
最后一聲“娘子”,穆清喊得柔腸百轉,五分深情三分氣惱,還有兩分…約莫是撒嬌,黑白分明的桃花眸中則溢滿了萬分委屈。
沈霓裳飛快垂下了眼簾。
若不是如此,她怕自個兒會笑場。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方才她還在腹誹那母女倆,如今看穆清……咳咳,可以頒獎了。
沈霓裳的動作看在木家人眼中卻是另外的解讀。
木臨風同木華父子二人對看交換了一個視線,很快取得默契,很顯然,他們認為沈霓裳是在為穆清尋脫身之計。
此事到如今,真相對于這父子二人而言已經不重要,無論事實如何,木家的臉面和尊嚴是第一等重要的,而且,誰也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啊。
木寶珠同古家還有親事,把眼前之事處理完了,如何善后將事情蓋下封住才是最緊要的。
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讓父子二人很快取得共識,跳過過程,直接沖著最有利的結果來選擇方式去解決問題。
“外甥女身子不好,先回去歇著。”木臨風終于發聲,神色凜然威嚴,“來人,把人帶下去。”
明日便是壽宴,先糊弄過眼下場面,把人弄走再說。
這外甥女雖有兩分膽色,到底年歲小,他活了這般歲數,難不成還糊弄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
至于帶下去之后,等壽宴過后,這兩母女看在老太君面上暫且動不得,但那男的,“羞愧自盡”、“畏罪自裁”……多得是說詞。
大不了銀錢上話語上安撫點,反正人都沒了,就算她們想鬧,他們也有的是手段。
木臨風瞬息間打好算盤。
“慢著。”
不待外間下人動作,沈霓裳驀地出聲,木家父子齊齊朝她看來。
沈霓裳在心中冷聲一笑!
不問罪,不問責,什么話都不說,就想把人帶走?
真當她是三歲稚子?
“這般不妥。”沈霓裳語聲輕輕卻堅決,“錦春雖是我相公,但國有法度,家有家規,他若犯錯,還請表叔莫要包庇。我知曉表叔是好意,念在親人一場想抹過此截,但恕妙音斗膽,此事絕不能姑息!我腹中孩兒絕不能有一個人面獸心之輩為父!當日事當日畢,這便是事發現場,當事人都在,該殺該剮都在此解決!表叔放心,妙音雖是女子,但好歹也流著木家的血脈,大義在前,無有親疏!”
沈霓裳說得斬釘截鐵!
木臨風面色一僵,一時間,竟也無話可接。
“娘子,我真沒有……”穆清驀地叫起來,莫大冤屈一般看了眼秦夫人母女,忽地目光乍然一亮,似忽地想起來什么,手忙腳亂地從袖子里摸出兩件物什,“娘子我真沒犯錯!你看,我有證據!……這是秦少爺落下的玉佩,他走了我才在地上撿的,今兒個他一直帶著,好多人都瞧見。娘子你看,都摔裂了……本想還給他,沒找到人。他方才還在外頭吐過,酒吐臭得緊,娘子你尋人去看,肯定還有味兒!還有這個——他們非要我喝醒酒湯,娘子知曉我最討厭喝醒酒湯了,我又沒醉,可是不喝又怕秦少爺覺得我們鄉下人不懂禮數不給面子,就偷偷弄在這布上了……”
一屋子四個木家人神色都變了!
木寶珠面上是一抹驚慌!
秦夫人面色烏沉發黑!
木臨風父子臉色愈發僵硬。
“對了,”穆清若獻寶一般上前一步,殷勤地用雙手將東西托高幾分好落入眾人視線,一雙桃花眼亮閃閃發光,“娘子你找大夫驗驗,若里頭是醒酒湯,是不是就能證明我沒喝醉了?”
穆清的手很好看,手形優美卻不失男子的陽剛,手指修長卻無陰柔之感。
但這個時候沒人有心情注意到這雙手本身,一屋子的視線都落在了這雙掌心之上。
左手一塊白玉佩,質地上乘,雕工古樸精美。
只是上面的一道嶄新裂縫,讓這塊原本可能價值不菲的玉佩瞬間身價跌落谷底。
右手之上則是一截面巾布料,此際因被液體滲透而透出暗色,且因為相隔不久,還十分明顯的濕漉漉。
木家父子的臉色立時變得晦暗不明。
干得漂亮!
沈霓裳在心中忍不住一聲喝彩。
那顆一直還有些微微提起的心,瞬間踏實的落回了原位。
玉佩是裂的,不值錢。
沒人會偷一個不值錢的破玉佩。
賴也賴不著。
還有那醒酒湯……
沈霓裳敢打一千個保票,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東西。
方才木寶珠臉色的驚慌已經足以證實。
沈霓裳心中想笑,面上卻立時冷了下來,幾步走到穆清跟前,似不置信般,低頭愣愣地看了看兩樣東西,然后慢慢地拿起那塊幾乎裂成兩半的玉佩——
下一刻轉身,舉著玉佩,語聲微緊似顫:“華表哥……這可是秦少爺的玉佩?”
這當然是他表弟的玉佩!
還是傳家玉佩!
王都一大半士族都見過……
木華唇動了動:“是……不過——”
“不過什么?”沈霓裳倏地悲憤,似乎一瞬間,那個方才冷靜得穆清好似不是她“相公”一般的清冷女子,就變成了一個傷心欲絕的小婦人。
沈霓裳畫風轉變太快。
木華陡然間被沈霓裳這瞬間變幻的情緒驚愣了一剎,一時之間,看著一臉悲憤莫名的沈霓裳,連自個兒原本想說的開脫之詞也忘了。
沈霓裳沒有流淚。
她倒是想流,但實在流不出來。
穆清已經做得足夠,剩下的戲份,該她來唱了。
于是,沈霓裳只用一雙黑黝黝地大大杏眸控訴般望著木家父子,語聲不高卻字字誅心:“表哥還想說什么?說這玉佩是我相公偷的?若表哥想說這樣的話,我今日就撞死在這里,免得替老祖宗丟人,給外祖母她老人家丟人!”
要尋死?
這如何使得!
木華豁然一驚,忙道:“表妹你誤會了……”
沈霓裳看著他,面上的悲憤少了些許,卻多了些悲傷:“我同相公夫妻一體,我好歹是木家外孫女,若是缺銀子缺物件,我家即便沒有也斷斷不會做那雞鳴狗盜之輩,更不會偷這么一個破東西!先前表哥說我相公窺視表姐美色籍酒逞兇,我不敢替相公打保票。男人心,難說清。表姐確實長得好看,我又懷著身孕……我再相信自個兒相公也不能無憑無據地替他胡亂辯駁……可如今到了這個地步,表叔你們若還要指鹿為馬來冤枉我相公的話,我拼著這個孩子不要,也要去衙門敲那鳴冤鼓!”
憤然說罷,沈霓裳一拉穆清:“相公,我們去衙門!”
穆清立時將東西朝懷里利落一塞,馬上扶著沈霓裳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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