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拿著這小小的一枚東西,卻覺得沉甸甸的。
“您不是在京城呢么?為何不自己經手呢?”
他搖搖頭:“我的身份特殊,沒辦法施展拳腳,而你跟我不同,交給你不會有人想得到。”
確實不會有人想到,齊王雖知道她的身世卻并不知道三娘早已跟鄴越笙他們有了聯系,更不知道她已經上了這條賊船。
“不愿意?”見三娘久久不肯答應,老賢王詢問了一句。
三娘笑了笑:“答應啊,為什么不答應?想必您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適的了,那我自然要效勞。”
老賢王看著三娘點頭,隨即抬起手邊的茶喝了兩口,他身子是真的不好,即便現在精神了不少也還是雙手無力。
他喝完這兩口茶異常艱難,放下茶杯的時候忍不住自嘲:“果然是不中用了,抬個杯子都抬不動。想當年跟著大軍出征,我還能大殺四方,卻不知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三娘將那小小的東西收入懷中,這才回應他:“誰笑到最后,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你過來”老賢王沖三娘招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邊去。
三娘福了福身,乖乖的照辦。
待坐下之后,老賢王指著前方讓三娘看:“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么?”
三娘順著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卻是一輪夕陽,她這才反應過來,時候不早了。
“那是日落。”
老賢王又搖了搖頭:“那是輪回,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一天走在不停的循環。好比這朝堂之上,掌權者換了一撥又一撥,每個人都想著要千秋萬代,但從未有人做到過,頂多就是誰坐的時間長。我去爭那些東西不為它千秋萬代,而是求一世安寧,在我還能管的時候保全自己的家人,若是死了便再不相往來。”
三娘當初一直以為老賢王回來爭是因為他不甘心,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落入別人的嘴里,所以想要搶回來。
如今她才真的明白了,他并非稀罕這些東西,也許他在北境的時候曾想著就此安度一生。但事與愿違,有人知道他沒死,所以不肯放過他們。
他想告訴三娘的是,他去爭是被逼無奈,只是想謀一條生路。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贏家,所以沒有誰能一直笑道最后,所以祖宗們總說守業更比創業難,因為根本守不住。”
到底是過了大半輩子的人,沒說一句話都是理,三娘側耳請,不發一言。
老賢王來著那一輪夕陽深深嘆息:“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三娘來過兩次,每一次都是他催促著三娘離去。
她心里很清楚,其實老賢王沒有一天是能過安穩的,正因為他自己都不安穩,所以也不放心讓三娘留在這里。
三娘從座上起身,朝他行禮:“短時間之內恐怕不會再過來,您若是有事就去西城找我,相信那地方您知道。”
他笑著點頭:“好,等我想你了就讓人去叫你。”
想?三娘說不好是個什么滋味兒,但面上回以一笑:“行”
回到宅子前,天已經暗下去,三娘剛從馬車上下來便瞧見門前不知停了誰家的馬車。
三娘經過那馬車時駐足看了看,結果那馬車簾子當即就被掀開,卻是
陸亦陽從上頭下來。
她被陸亦陽嚇了一跳,驚魂未定:“你這大晚上的要嚇死人么?”
他這個時辰身上的盔甲還未褪去,看樣子才從宮里出來:“我就是專門來看看你,怎么?不高興?”
好歹他們兩也是名正言順的,他來看她也無可厚非:“這倒不是高不高興的問題,只是這么晚了你過來恐怕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陸亦陽見未婚妻子哪里犯著誰了?”他說著竟拉起了三娘的手,準備將三娘往馬車上帶:“走,建安河今日有燈會,我帶你去看看。”
“燈會?”三娘不知道他哪里來的興致,身上的盔甲還未褪去就要領著她去看燈會:“要去也把你這身衣裳換了再說。”
他撓了撓頭:“我這無妨,待會你先下,我再上頭換身外衣便是。”
看來他是真的非常想去,三娘便遂了他的意思,左右是一出燈會,看罷了就回。
“那咱們看了燈會就走。”
陸亦陽喜笑顏開:“這是自然,我又那登徒子,為行禮之前不會對你”
兩人心知肚明,也不需要陸亦陽說得太明白,三娘便點了點頭。
正因為他說起這個,三娘莫名的想起了蘇欽玉,那廝可不就是個登徒子,占了她好幾回便宜。
可是一想起這個,三娘便又想起他已不在人世,頓時泄了氣。
陸亦陽看出她的心緒變化,卻不知她是在想什么,便開她玩笑:“你這一上來就愁眉苦臉的,我還以為是我那里惹你不高興了。”
三娘沖他笑了笑:“沒有的事”
見此,陸亦陽又問:“說起來你一直不在府里,后頭又從外面回來,該不會是去了什么地方傷了神?或是被人欺負了?”
三娘心驚肉跳的,不由的擔心起懷里的那一枚小東西被陸亦陽發現。
她定了定神:“今日進宮去看徐嬪,后來四處逛了逛”
他也沒懷疑她,只是叮囑:“我看那徐嬪你還是少去招惹,外頭也少去,我怕最近不太平。”
三娘奇了怪了,什么叫最近不太平?莫非要發生什么大事了?
陸亦陽偏偏提那么一下就不往深處說,依三娘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是沒打算告訴她的。
她也不打算問,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馬車緩緩行駛,這大概是陸亦陽的車夫駕車一來行得最慢的一次,還不都是為了照顧她。
三娘也不是那么不講情面的人,陸亦陽為她著想,她也不會苦著一張臉,怨憤以對。
路上聊了些關于花燈的典故,聊得還算投機,轉眼間便到了建安河邊。
這建安河永遠都是如此熱鬧,三娘曾記得當初在望春樓的時候,無論京中發生什么大事情,只要還有人沒被波及,就一定會有人到這里來尋樂子。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