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蘭心中一動,面上若無其事地笑道:“裴世子一向唯王爺馬首是瞻,怎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打退堂鼓呢?”
“說來也是好事,”梁瓚呡了口茶,不由贊道,“這武夷巖茶確實不錯,當年我在宮中也曾喝過大紅袍母株上采下來的茶葉,這個雖然比不上,也差的不遠了。”
“那大紅袍只有六株,以前是貢茶,如今只怕都全數送進了汪府。日后等王爺平定了福健,妾身也能跟著您嘗兩口那樣的好茶了。”
梁瓚笑道:“我如今手頭上的這些事都還理不清,哪里有工夫去理汪家。只盼他們能老老實實地做著東南王的夢,等我收回了京城、平定了西北,再去收拾他們!”
李若蘭垂下眼瞼,旋即又笑道:“王爺還未曾說是什么好事呢!”
“哦!”梁瓚笑道,“是宣惠懷孕了。這丫頭出嫁快一年才有消息,若是父皇和賢妃娘娘還在,只怕是要急壞了。”
“公主是有大福氣的人,即使先帝和賢妃娘娘不在人世了,也必定在天上保佑著呢……”李若蘭口中帶著幾分酸澀地說道。
梁瓚想起李若蘭才小產過,聽見旁人懷孕的事情必然會有些傷心,便一把把她摟在懷里,安撫道:“咱們都還年輕呢,日后一定會再有孩子的,你莫要太傷心了,我也盼著能與你有個孩子呢!”
李若蘭被他這么抱著,覺得十分不自在,掙扎了一下,勉強笑道:“公主懷孕了,裴世子是不是不想去北伐了?”
梁瓚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真聰明!他也不是不想去,只是變得非常猶豫,叫我重新安排,他能不去就不去了。我說他是英雄氣短,多少武將家里孩子從生下來到娶親,父親的面都沒見幾回,不也都好好的?”
李若蘭幽幽地說道:“這才見裴世子是個好人呢……知道心疼妻子,心里裝著老婆孩子……男人的功業,一定要女人的犧牲來成就么?”
梁瓚奇怪地看著她,說道:“說著旁人的事,怎么倒把你給說感傷了?”
李若蘭連忙笑道:“妾身只是想到王爺過了三月就走了,有些傷心罷了……”
梁瓚笑道:“不過幾個月的光景,若是一切順利,今年冬天的時候就能迎你們進宮,朕封你做嬪!等你有了咱們的孩子,就封你為妃,可好?”
李若蘭起身,笑著給梁瓚行了一禮,說道:“臣妾多謝陛下恩賞!”
過了柳夫人的頭七,王錦堂便帶著王妙貞扶靈柩,坐船回了武昌府。臨別時,梁瓚也帶著人送到金陵城外碼頭,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安撫之言。
從那之后,王妙言便病了,躺在繡綺閣,任憑年華老去。王聿也在順城坊的王家大宅里守孝,沒有梁瓚召喚,輕易不出大門。
日子就這么過去,轉眼到了二月中旬。城外大營的大軍都已接到密令,開始悄悄地收拾行裝。
梁瓚幾次三番勸說裴敏中,他只是猶豫不決,氣得梁瓚罵道:“我還是這輩子頭一回見到你這個慫樣!宣惠在成國公府好好的,你家連妾室通房堂房親戚都沒有,誰閑得沒事會去招惹她?若你實在不放心,就叫她搬到王府,日日和王妃同吃同住,何如?”
“自打她懷孕,我就一直心神不定,她又特別在意這件事。我真的害怕因為我的疏忽,造成什么終身大憾……”
“你!”梁瓚覺得自己話都說盡了,也扳不回來裴敏中的想法,氣道:“要不要我把南直隸的名醫都拘到金陵來?或者直接送到成國公府去?”
裴敏中還未答話,外面護衛稟報:“啟稟王爺,有川蜀來的急件。”
“快送進來。”梁瓚忙招呼裴敏中道,“戎真來信了,過來一同看看。”
拆開之后,一張白紙上只潦草地寫著六個字:“雅州遇險,急救!”
裴敏中一把奪過信紙,仔仔細細地盯著這六個字看了又看,又拿著信封來回磨搓,心臟緊張地跳動起來。
“這……”梁瓚看著裴敏中的臉色,也知道八成是真的了。
裴敏中腦子嗡嗡作響,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去雅州救人!
“王爺,對不住了。我必須去雅州救戎真!”裴敏中草草行了一禮,轉身就要走。
梁瓚一把拉住他,急道:“救人也好,北伐也好,總要商量出來個章程!難道你不要帶幾個護衛?你這樣急匆匆地就走了,算怎么回事?”
裴敏中覺得心里很亂,想到裴戎真自小的陪伴,還有他父親為自己而死,他一家的情義自己此生都報不完,怎能讓裴戎真再出意外?
“我回家去選二十個身手最高的護衛,明日清早就坐快船往川蜀去,一路打聽戎真的消息。順利的話,此事兩月內當會辦妥。到那時,若宣惠一切無恙,我就去前線支援,何如?”
梁瓚此時實在不愿讓他去,可帶兵打仗之人,十分講究愛護下屬。若不能護得手下周全,又怎么指望他們為自己賣命?
“那你多保重,自己一定要小心!此事十分蹊蹺,你行事前一定三思!”梁瓚嚴肅地叮囑道,“我會給國公府增派人手,日夜巡邏。再請孟夫人和薛太太時常去照拂宣惠,你就放心吧!”
裴敏中思忖了片刻,說道:“不必增派人手,國公府的護衛已盡夠了,我怕王爺如此大張旗鼓,反倒引人耳目。至于女眷那邊,就有勞王爺吩咐了。”
他拱了拱手,梁瓚叮囑道:“千萬小心!”
回到國公府,裴敏中將情由簡略說了一遍,便叫人打包些急救的藥品。“我今晚便出城,橫豎水路也不怕夜行。你好好保重自己,一切都不及你身子平安要緊!莫要為我擔憂,無論怎樣,我自保總是無礙。”
宣惠擔憂地看著他,卻也明白他非去不可,此時只能寬他的心,叫他不要惦記家里:“如今家中只有太夫人、母親、璇夜和我,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裴敏中握緊她的手,說道:“宣惠,對不住了!我原想好好陪在你和孩子身邊,但我不可能置戎真的生死于不顧。我已吩咐過了,我留在金陵的人都歸你調遣,萬事不要委屈了自己!”
宣惠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