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殊寵

第三章 受罰

沐大人離沐蘇最近,他大步上前,將沐蘇從地上扶起靠在膝頭,焦急問道:“小蘇,你怎么了?”

沐蘇“虛弱”的睜開眼睛,緩緩說道:“父親,女兒的身體快要不行了,今天能夠完成笄禮,女兒十分開心……沐家有女初長成……就算從此陰陽兩隔,女兒好歹能夠葬入沐家祖墳,給父親母親留一方相思之地……女兒、不孝……”

說完,便沉沉的閉眼睡去。

家廟中亂做一團,沐大人抱起沐蘇,在沐夫人等人的哭泣驚呼中往后院奔去。余下族人紛紛安撫來賓,但一時間無人能說清楚沐蘇發生了什么事,難免有所猜忌。

南宮奈何疾步走到南宮夫人身邊,看著六神無主的母親,焦急的喊了聲:“母親,您快跟去看看蘇蘇妹妹到底怎么了!”

南宮夫人回過神來輕輕搖頭,拉著兒子的手找到了身為主賓的榮伯夫人,在耳邊輕聲道:“老夫人,事出突然,我前兩日托您的事就先緩緩吧。”

榮伯夫人看了南宮奈何一眼,面露可惜之色,拍拍南宮夫人的手,點頭道:“老身明白,今日就不提了,待沐蘇身子好些再說。”

南宮奈何一下就聽明白了,他大喊一聲:“母親,不可!”

南宮夫人回頭瞪了他一眼,跟榮伯夫人告辭之后,就拉著南宮奈何往外走去。

待上了南宮家的馬車,南宮夫人沉聲說道:“兒啊,我知道你喜歡蘇丫頭,但今天你也看到了,只怕蘇丫頭身上有什么頑疾,一直瞞著沒有對外說。我之前就聽說她生了重病在床上昏迷了一個月,前幾日才清醒過來,但沐家一直不承認。若不是蘇丫頭今天當眾發病,我們只怕都被蒙在鼓里。若真的順了他們的意去提親,你沒兩日就要變鰥夫!真是太可惡了,竟然這般欺瞞我們母子,你們的婚事,我是絕對不會再提了,你也死了這條心吧!”

“母親,現在情況都沒有弄清楚,您不要亂猜。當務之急是看看蘇蘇妹妹的病情到底如何,求求您,幫我去看看蘇蘇妹妹吧!”

南宮夫人沉著臉道:“不行,回家!”

南宮奈何急的要下馬車,偏被南宮夫人攔著。

見兒子真的著急了,南宮夫人只好改了口風,說:“好好好,我回頭就派人去探望她的病情,若她身體沒有大礙,再談婚事也不遲。不過經過今天的事,你也得留個心眼。依我看,這蘭家的女人,身體都不好,你看看咱們家的先夫人,早早的就去了,沐夫人的身子骨好像也不行,常年離不開湯藥,只生了一個女兒就不能生育,這要是蘇丫頭也這樣可怎么辦?你可是南宮家的獨苗啊……”

南宮奈何不愿意聽女人之間的八卦和揣測,不耐煩的打斷道:“好了母親,別說了……”

沐府內,沐大人親自給沐蘇把脈,檢查了體征之后,開了副藥方讓人去煎。

沐夫人早已迫不及待的問道:“老爺,蘇兒到底怎么了?你前幾日不是說她身體已無大礙了嗎?”

上個月,沐蘇突然開始嗜睡,睡得時間一日比一日久,身子卻虛弱消瘦下來。沐家一直暗中求醫,卻不得法。

但就在前幾日,沐蘇身體突然好了起來,雖然沒有問題了,但這是沐夫人的一塊心病,所以沐蘇此刻突然暈倒,怎能不令她擔心?

沐大人揮手讓下人們都退下,只剩一家三口在房中。

見這陣仗,沐夫人更憂心了,誰料沐大人對著沐蘇說:“小蘇,你自己跟你母親解釋,是怎么回事吧。”

沐蘇慢慢睜開眼,看著沐夫人還掛著淚珠的臉,難免有些心虛,說:“母親,我沒事……”

沐夫人轉悲為怒,顫抖著手指著她問道:“你……你難道是裝病?”

沐蘇趕緊解釋道:“女兒也是迫不得已,女兒今天早上聽說南宮家要向我家當眾提親,我擔心母親答應他們,又不好當眾拒婚讓他們丟臉,只好想出這個法子,不給他們機會提親。”

沐夫人氣得幾乎站不住了,扶著椅子坐下之后,一手捂住胸口,教訓道:“你真是越大越放肆,完全不知輕重!你可知你這樣當眾稱病昏倒,不要說南宮家不會提親,以后誰也不會向你提親!”

古人說親,一是看門當戶對,二是看女子德容,但這兩點的基礎是身體必須康健,誰也不會想娶一個病秧子媳婦回家。

沐蘇勸慰道:“母親不必擔憂,我剛剛十五歲,還有好幾年可以說親,我身體到底如何,有心人自然會弄清楚。眼下關鍵是,我不想嫁給南宮奈何。”

“為什么?你自小跟何兒兩小無猜,我看著你們長大,關系一向很好。你這個脾性,也只有何兒能忍受,所以母親今日的確打算將你們的婚事訂下。”

沐蘇搖頭道:“兄妹是一回事,夫妻是另一回事。他雖然疼愛我,卻從來不懂我。”

沐夫人嘆氣道:“你這丫頭,哪里來的這些奇怪心思,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沐夫人還要說,沐大人已打斷道:“算啦,既然小蘇不喜歡,這事就先擱著吧。雖然奈何是個好孩子,但南宮家這兩年是越來越亂,南宮連襟已不如以前明辨是非,小蘇嫁入南宮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南宮家的前主母是沐夫人的親姐姐,但過門五年無子病逝,后來方氏嫁入南宮家做填房,生下南宮奈何。

南宮家實際上已與沐家沒有任何親戚關系,只沐大人和南宮大人的連襟關系處的不錯,所以沐家還一直把南宮家當親戚在走動。

沐夫人聽聞夫君如此說,想必是南宮家在朝堂上做了什么不妥當的事,她便不敢再多說。

但女兒如此膽大,竟然敢當眾胡作非為,這口氣她還是不能消,一直訓了沐蘇半個時辰,又要罰她去家廟思過三天,才算了事。

到了夜間,風荷抹著眼淚送沐蘇去家廟思過。

家廟里的賓客早已散盡,晚上的寂靜和上午的熱鬧,如同兩個世界一般。

家廟的前廳是放置族譜、家訓和家族畫像的地方,后廳是供奉族人牌位的地方。除了這兩個地方,左右還各有兩間偏廳,以及后院的一間倒座及三間用作庫房的廂房。

風荷替沐蘇收拾了一間廂房,看著清冷有點陰森的房間,猶豫道:“小姐,要不咱們再去求求夫人吧,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太可怕了。”

沐蘇卻一點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鬧鬼,那也是我們沐家的先祖顯靈,總不會害我的。你別擔心了,回去吧,我該去抄家規了。”

說著,就抱起家規走到后庭的桌子上開始抄寫。

對于思過這種處罰,她欣然接受,她現在腦海里的事情太雜亂,的確需要一個清凈的地方思考一下前世今生和未來。

來家廟正好。

風荷見狀,只好說:“那奴婢先回去了,明天一早過來給您送早飯,您一個人要好好的……”

見風荷的神情十分不安,沐蘇故意俏皮的說道:“別來的太勤了,吃的東西也準備的簡單點,也好讓母親知道我是真的在思過,而不是偷懶。”

風荷恍然大悟,頓時沒有把小姐一個人遺棄在這里的負罪感,而開心的說:“好的小姐,我明白該怎么做了!”

沐蘇一個人抄了半卷家規后,就聽見外面“簌簌”地下起了雪。

她走到家廟門前,看見院角的梅花悄然綻放。

一時興起,沐蘇走過去折下一枝梅,當做輕劍,舞動起來。

她的太極劍用的特別好。

最早的最早,她代表學校參加過全國太極劍比賽,得了青年組一等獎。再后來,太極劍幫她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奪過追殺和戰亂,幫她生存下來,甚至變成了她征戰沙場、抵御外敵的必殺技。

而今,這劍法重新返璞歸真,鍛煉著她的心性,開始幫她平靜思緒。

沐蘇依然穿著今日笄禮所穿的正紅色長袖廣裙,只是取掉了頭上的釵冠和綬帶。舞劍時,紅衣襯著夜雪,特別好看。

一套劍法流暢的舞完,沐蘇有些輕微的喘息,這個身體底子不太行,需要加強鍛煉了。

她手持梅枝,背負著手,仰頭看著夜空中的飄雪,冰冷的雪花落到她的臉上,心里難得有了一絲寧靜。

“啪啪啪”的鼓掌聲從一側傳來。

沐蘇驚訝之下看去,一位披著雪白披風的弱冠青年站在家廟門口,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鼓掌踏雪走來。

沐蘇看著白衣男子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

能夠深夜出現在沐家家廟,多半是沐家的人。

但前世沐家經過抄家之難,許多人都丟了性命,加之沐蘇當時剛剛穿越而來,對許多非難之人的模樣都沒有留下太深印象。

雖然這個男子清雅俊逸,不該是過目就忘的人,但畢竟是前世相隔二十年之久,沐蘇著實有些認不出來。

幸而白衣男子認得沐蘇,他親切的走上前,說:“妹妹怎么就這樣站在雪里,前些日子的病,好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