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坐在店里算賬。
當初權宜之下的棚子,現在越來越熱鬧,跟一個真正的鋪面也沒什么區別了,除了沒名字。
不,應該說,比很多鋪子都生機勃勃。這里沒有鎮上其它鋪子那種看集迎客的無奈,每天都客流如織。
比起不擅廚房之事的大男人,天天都跟鍋碗瓢盆打交道的女人們對于這店子的紅火全都報以無數疑問,就連在店里幫工的胡大嫂也是疑惑重重。
不同于那兩個年輕小姑娘,她是當過家的。就算柴可以自己撿,可店里那些原材料是實打實的要錢買的。店里出貨量大,原材料的消耗就快,現在已經不只是是從村民們手里買糧了,還從糧米店里買,她是親眼看見招弟轉手就把收的錢付出去的。
若說跟那些都不敢進去的酒樓一樣賣的是一般人都吃不起的菜,賺錢是應該的,可是明明這里賣的全都是不值錢的東西,算來算去都沒算出哪里掙的出錢來,可是若是不賺錢大概早就關了吧,畢竟她們的工錢就是好大一筆開銷。
別人心里的糾結招弟不知道,她坐在柜臺前把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算盤還是小學時學過,招弟連口訣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起初帳還比較簡單,口算足以應付,后面賬目就越來越多了,招弟在實踐中完善著自己的做帳技能,也在這過程中一步一步被逼著回憶起了算盤口訣!
沒辦法,筆算即便快,她沒有方便的草稿紙啊,多被這些互相牽扯的賬目折騰幾次,她就發現就算重頭開始學算盤,也比現在快!
何況,多打幾盤“三盤清”、“九盤清”什么的,根據得數反推口訣輕而易舉,畢竟是學過的么!
找人做了幾個算盤之后,招弟就開始了沒事就坐著打算盤玩的練習,至于為什么要做幾個?招弟已經習慣買東西一式五份了。
一邊打算盤,招弟一邊想著店里目前的情況。
當初覺得廚房修得夠大的了,可是最近已經漸漸的覺得不大夠用了。
想想也是,單憑豆腐這一項,就把廚房全占了都說得過去。何況,她們又不只是做豆腐,更多的是豆腐干和豆腐皮。
豆腐干保存時間不夠長,現在多是用來穿串串,招弟腦子里有不少香辣豆腐干之類的菜譜,有時候想起做零食吃著玩的豆干口水都要下來,但是現在實在是忙不過來只能擱置了。
豆腐皮的保存期限則不錯,當初未嘗沒有打周長泰他們的主意,一直都在拼命的存貨存貨,當然現在知道這條路斷了,不過招弟也不準備停下來,趁著現在天氣好多準備一些,想來到了冬天光是她們這里應該也能夠消耗完的。
只是這樣一來,地方就有點騰不開了。
現在她們每天蒸的窩窩頭數量之多,別人是想象不到的。
送餐的打算在帶弟走過一次之后就擱置了一段時間,主要是補貨不方便,一多半時間都花在來回的路上了,這么一算,事情多了,錢其實也沒做掙,也就干脆利落的停了。
但是這里面又的確是有商機的,不說別的,隔得遠的就不用走那一段路程,送貨上門他們是很歡迎的,直到有一天招弟去米店訂糧食的時候,看見一群瘋玩打做一團的孩子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現在很多家庭里大人出去掙錢,孩子沒人帶都是自己玩,里面很多淘小子無所事事就愛惹是生非,招弟就給了他們一個工作——送餐。
真是很廉價的雇傭童工,窩窩頭還是一文錢三個,但是拿夠十文錢之后多給一個窩窩頭,也就是說,送得夠多的話,可以掙出自己的口糧來。
有些孩子家里有錢不在乎這個,但是反正都是跑,這個新鮮可以當在玩過家家,何況感覺有種自己長大了的驕傲。窮人家的孩子對這個就感興趣的多,同樣的時間,餓著肚子瘋跑,還不如有目的的跑還可以得些吃的。
一下子,多出了不少的快遞小小哥出來,招弟給他們指出了方向,但是并不僅限于民夫,這些孩子地頭熟悉,抄幾條近路完全不在話下,更有頭腦靈活的,挨家挨戶的賣給本地居民,等到有偶有一天想偷個懶的主婦買了,馬上就看到了商機,下次來拿窩窩頭的時候已經會主動的詢問豆腐的價格了。
這世上從來不缺乏聰明人,墨守陳規只因為見識太少,當新視界的大門在眼前打開后,舉一反三的人才就層出不窮了。
這日招弟例行算賬,周長泰進來卻沒有先詢問菜譜,而是難得嚴肅的跟招弟說,公子要見她。
公子?
雖然招弟現在跟他們形成了事實上的雇傭關系,但是接觸真心不多,見的最多的就是周長泰了,然后那天算盤拿來的時候,她練手找感覺給不知道是掌柜還是幕僚還是師爺的杜先生看見了,兩人討論了下算籌和算盤的優缺點,別的人連面都很少見。
不過對這個公子招弟還是有點模糊的印象的,雖然記不清楚臉了,但是這公子正在變聲期,開口就是公鴨嗓所以控制著自己很少說話的樣子卻是只要一提到他就會想起。
還有就是這公子夠黑,特別是在身份從跟著長輩出來歷練的后輩,變成眾人之首的少爺后,這黑就特別的違和,倒不是說大戶人家的子弟就都是白生生的,可是想找個他這么黑的招弟覺得真心很難,他還不是就臉上被曬黑那種,而是全身都黑的感覺,上輩子也算跑遍了大半個祖國的招弟的第一感覺就是,好像某個地方的少數民族哦。
不過,有什么事情需要親自招招弟去說的呢?
接觸越多,招弟現在對他們身份的猜測就越多。發現不怎么象商人之后,招弟就開始把他們往官宦人家上套,發現這樣也挺說得通。
至少,招弟沒看見軍營里的那些大頭兵能夠輕輕松松的圈一塊地方給人使用。更別說,這一排工坊,別的工匠沒見著幾個,清一色的全是鐵匠。
鐵跟鹽一樣,都是被管制的。他們空手而來,卻有源源不斷的鐵可打,又沒有見有車隊進來送貨,那么,他們的鐵是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