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氏從初代延續至今,已有千年歷史,歷經數朝數代,看慣了朝代興衰。
曾經一統九州的大夏朝,在風氏看來也就那樣,更遑論大夏朝滅亡之后才興起的東慶。
風氏承認大夏朝是正統,因為大夏國力強大,能令萬國來朝,相較之下,東慶算個屁?
當風瑾聽到風杜氏侃侃而談,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這樣見識短淺的女人,真的能當好風氏宗婦?
風杜氏不滿抱怨,“妾身也去查了查河間柳氏,不過是個三流的小士族罷了,哪里值得二叔紆尊降貴前去輔佐?更何況,柳羲如今才是十六七的少年郎,毛頭小子一個,相較之下,其父柳佘更有輔佐的意義吧?二叔志愿,妾身一介小婦人是不懂的,不過凡事三思而后行,做事之前也該為家中老小顧慮顧慮。郎君如今被二叔和三叔牽連,窩在家中不得輕易……”
與其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自家人。
風珪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眼中帶濃重警告。
“閉嘴!我看你是黃湯喝多了,腦子一時不清醒,說了渾話。”
風杜氏驚了驚,瑟縮了下肩膀。
她與風珪成婚四年多,哪里這么兇過她?
不過,她也沒說錯啊,要不是風瑾和風玨兩小子不顧家族立場,放飛自我,她的丈夫風珪也不至于被“圍困”在小小的上陽郡,滿腔抱負不能施展,風杜氏覺得這是風瑾兩兄弟的鍋。
一向是弟弟跟著哥哥的立場行動,哪里有哥哥被弟弟限制束縛的?
風珪額頭青筋跳了跳,呼吸加重,他深深懊悔,這場家宴就不該讓風杜氏出來。
且不說她這番自作聰明的渾話有多蠢,光是她剛才的指摘,極有可能離間他們兄弟的感情。
所幸,風瑾又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人,倒是沒在意風杜氏話中的指摘和誅心之意。
風瑾和風玨,兩人又不是襲宗的繼承人,雖是嫡子,但與風珪受到的教育還是有些不同的,他們的選擇能夠影響家族的立場,但并不能代表整個風氏的立場,二者之間有很大區別。
風瑾選擇姜芃姬,一來,她對他們一家有救命之恩,他倆又是至交好友,二來,那會兒地動剛結束,暴民多、魏靜嫻剛生產完,風瑾能怎么辦?去諶州,還是逃命還是跟著姜芃姬?
去諶州繼續當質子?
看看吧,昌壽王圍攻諶州一年多了,戰火紛飛,那是個好選擇?
帶著妻女逃命,趁機趕回上陽郡,回到風氏?
上京距離上陽郡有不短的路程,一路上暴民極多,他一個文士帶著剛生產的妻子和剛出生的女兒,一家三口能活著離開上京十里地就不錯了,更別說回到風氏。
風瑾在那般情形下,他做了對他們一家來說最好的選擇。
至于風玨?
熊孩子一向離經叛道,不會背叛家族,但也別指望他為風氏犧牲自我理想。
如今情勢未明,風珪要是一頭腦熱選了人,這才是拉著整個風氏玩命好么?
風珪的選擇才是整個風氏的立場!
風瑾完全不能理解風杜氏的分析。
不懂沒問題,但是不要裝懂好么?
因為風杜氏這么插嘴,整個家宴的氣氛顯得有些凝重和怪異。
家宴之后,風氏的男人去了書房談事情。
縱觀北方局勢,風瑾在這個要命關頭回家探望家人,真正用意不用多說。
風仁是老狐貍,他自然也懂。
風瑾來上陽郡探親,明面上是看望親人,實際上怕是想要走后門,說服上陽郡歸順。
針對這個,風仁和風珪也詳細分析過其中的利弊,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風氏要以自身家族利益為出發點,風瑾作為姜芃姬的說客,他也要保護姜芃姬的利益。
與其說是父子三人商議大事,還不如說是勾心斗角,亂戰一通。
風仁和風珪也贊成姜芃姬過來接手上陽郡,倒不是說風氏看好她,僅僅是因為這么做雙贏。
風氏部曲和上陽郡本土兵卒守衛上陽郡,一年多了,損耗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和財力,若是姜芃姬接手上陽郡,這些事情便是她的責任,風氏可以借機從中抽身,這是其一。
其二,風氏不像孟氏那般沾手兵權,一直走清貴路線,亂世中比較吃虧,全族安定需要強有力的依仗。縱觀北方局勢,姜芃姬這邊發展很不錯,還有風瑾從旁協助,的確是個好選擇。
不過,風氏雖然答應讓出上陽郡,但這么一大片地方也不是白給人家的。
風瑾面對父兄開出的條件,他內心一邊苦笑,一面硬著頭皮應付。
雖是親父子,但立場不同,該算清的賬,還是要算個清楚的。
風瑾深刻認識到何為——親兄弟,明算賬。
風氏索要的東西也不多,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不能干擾族人的自由。
上陽郡成了姜芃姬的地盤,風氏的根基也在上陽郡,但這不意味著風氏便站在她這邊了。
這條件看似沒什么,風瑾卻覺得如坐針氈。
后方有個隨時能跳槽的家族,想想主公那個脾性,她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他苦笑不止。
他沒有權利替姜芃姬答應下來,只能暫且將此擱置一邊,等候她的意見。
至于其他小條件,風瑾倒是可以當場給回復。
雖是勾心斗角,但父子三人的氣氛還算良好。
“……如今皇室傾頹,饑荒橫行,餓殍遍野。青衣軍與紅蓮教橫行北方,朝中宦官專權,外戚干政,二者斗得臉紅脖子粗,外有昌壽王狼子野心,覬覦不停,強兵圍攻諶州,意圖謀奪皇位。生靈有倒懸之急,狼煙四起,諸侯割據之勢已經避無可避。為父知曉你的脾性,你選了柳羲,必然有你的理由,但你可有想過,柳佘正值盛年,且他膝下還有庶子?”
雖然風杜氏滿嘴渾話,但她有一句沒說錯,柳羲還是十六七的少年,但柳佘卻已名滿東慶,坐擁崇州——柳佘現在沒有爭奪之心,能保證以后也如此?
要是風仁不說,風瑾都要忘了柳羲還有個庶弟。
他神情有些凝重。
風珪道,“區區庶子而已,如何能與嫡子爭鋒?縱然柳州牧與柳羲父子相爭,但爭來爭去,最后家業一樣還是要給柳羲的。難不成擱著嫡子不給,給個庶出之子?”
風珪這話沒毛病,但柳羲不是嫡子而是嫡女啊!
誰能保證柳佘不會和柳羲爭奪?
后者要是贏了還好,要是輸了,以后家業還能不給兒子給女兒?
看樣子……他得回去跟主公商議一番,如何處置這個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