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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6:伐聶良、攻楊濤,劍指天下(八十四)

畢竟是親兄弟,哪怕分離多年,衛応還是很了解自家弟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如此,為兄也就放心了。”

衛応瞧著很是憔悴,平日總是打理整齊的鬢發都出現了灰白色,滿臉皆是化不開的倦怠。

衛慈忍不住道,“話雖如此,但小弟所做也有限,若是越界了,怕是力有未逮。”

衛応明白自家弟弟指的什么,失笑道,“這么多年以來,你未受太多族中給予的恩惠,如今還能顧念家人、愿意幫扶一二,實屬不易。為兄也不是厚顏之人,哪里會要求你做什么?”

當年的事情對衛慈的傷害的確太大了。

因為八字,眾人便將克死生母的罪名摁在剛出生的衛慈身上,父親也因此對他產生嫌惡。

這番嫌惡直到衛慈十一二歲才慢慢釋懷,可那時候已經遲了。

因為父親的漠視和親眷的冷眼以對,衛慈的童年過得不可謂不辛苦。

眾人忽視他到什么地步?

衛応外出游學歸來,發現本該啟蒙兩年的弟弟卻連個字都不認識,顯然無人記得啟蒙之事。

他特地去尋父親說了這事兒,父親才后知后覺給衛慈請了一個不咋地的西席。

衛応不忍天資卓越的弟弟被糟踐,只能親自上場,白天跟西席學習基礎,晚上回來開小灶。

奈何衛応也是個少年郎,精力才學有限,最后輾轉將弟弟送到了淵鏡先生開設的私學。

歷數衛慈的童年,啟蒙推遲兩年還算是小事兒,最嚴重一次還威脅到他的性命。

因為仆從伺候不盡心,衛慈感染風寒,高熱兩天才被人發現,眾人卻以為是尋常發熱,請來的郎中醫術尋常。衛応回府發現弟弟都要燒傻了,連忙將人送到杏林圣手那邊撿回一條命。

深知這些陳年舊事,衛応也沒辦法開口要讓弟弟為家族如何付出。

再者,衛慈是個一言九鼎的脾性,既然答應說要照拂家人,那他就一定會做到。

“兄長——”

衛慈望著衛応,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喉間梗著什么。

衛応了解自家弟弟,衛慈何嘗不了解自家兄長呢?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衛応的脾性都沒怎么改變,前世因為摯友早亡而抑郁而終,今生怕是……思及此,衛慈便覺得有千言萬語梗在喉頭,心頭只剩無力,最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応倒是看得很開,他道,“你莫不是想勸我茍且偷生地活著?”

他連“為兄”這個自稱都不用了,燭光映照下,眉宇間多添了幾分郁結。

衛慈擱在雙膝上的手攥緊衣擺,艱難道,“兄長何不多想想大嫂和侄子侄女他們……”

盡管他不喜歡用親情血緣綁架兄長,但若能讓他活著……哪怕是活著也好……

衛応眸光帶著幾分溫柔,心下暗嘆。

“你應當明白為兄的選擇。”衛応神色未變,眼底隱隱有些留戀,“你的大嫂,你代為兄寫一封放妻書,讓她尋個良人再嫁就好。為兄這個情況,哪怕是活下來了,對她而言也只是折磨,白白耽誤她的人生。膝下兒女,除最年幼的一個,其余都能自立門戶,倒是不太擔心。”

衛応膝下三子兩女,最小的那個已經開始啟蒙念書了。

衛慈唇瓣翕動,愣是說不出半個字來,自家兄長居然連這些都打算好了。

“大嫂怎會答應——”

越說越小聲,聽著底氣不足,因為衛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衛応和大嫂是少年夫妻,他們與這世上絕大部分夫妻一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不認得,婚后各司其職。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朋友。聶良死后幾年,兄長身體越差。之后大哥不足五十便去了,大嫂沉默了兩日便釋懷,言談之間似乎卸下了什么重任。

他害人不淺。

之后,衛氏勢弱求上門,衛慈在朝中又說得上話,便思忖著幫扶大兄一家。

兄長膝下三子兩女,除了長子略顯平庸,其余二子倒是不錯,若是歷練一番,未來可期。

衛慈與大哥一家走得比較近,逢年過節也會去探望寡居在家的大嫂和幾個侄子。

閑談間,他聽說大嫂尚在閨中之時有個關系不錯的青梅竹馬,不過那人在去歲寒冬逝世了。

緊跟著沒幾天,大嫂也病了。

有什么不好說的?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嫗了,還怕人說三道四講閑話?

衛慈上府探望才知這事兒,大嫂倒是沒有隱瞞。

大嫂在衛応死后不久寡居在家,那位青梅竹馬也是喪妻多年,二人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又有了聯系。對方似乎余情未了,不過大嫂卻覺得年事已高,一大把年紀再嫁十分丟人。

再說了,她的孫子都一個一個去書院啟蒙,她總要為孫子的名聲著想。

拒絕幾次,那位青梅竹馬等了幾年病逝了,大嫂知道消息,一時想不開,郁結于心也病了。

他衛子順早就沒有求生之志,明說便好,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何苦耽擱拖延這么多年?

當真是害人不淺。

衛慈沉默聽著,沒有指摘什么,這事兒的確是自家大哥不地道。這一世大哥的情況比上一世還糟,哪怕這次“茍且偷生”了,依他的脾性,怕也活不多久,活生生要將自己郁結而死。

衛応不知道自家弟弟想什么,問了一句,“你如今可是婚配了?”

衛慈啊了一聲,不知兄長的話題怎么額就跳到這里。

“還未。”

衛応問他,“因為自身原因還是別的?你總該有個孩子延續香火。”

兄弟之間沒什么話是不能說的,衛慈又不想搪塞他,便老老實實交代一部分。

“不是自身原因,小弟的確有心悅之人,只是礙于情況,無法婚配而已。”

衛応腦洞再大也想不到自家弟弟跟死對頭勾搭成奸了,還以為衛慈心悅的人是個有夫之婦。哪怕他是當哥哥的,他也不能支持自家兄弟去強搶人家的老婆,因此這個問題就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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