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降臨以來,林三酒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多墮落種。
小灰的警告聲才剛剛吐出來,就已經被一陣陣興奮的“嗡嗡”蜂鳴給淹沒了——從馬路兩旁樓房的窗戶中,爬出了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墮落種的身影。一條條口器不斷地在半空中揮來掃去,甩得四濺的涎液,像粘稠的雨點一樣灑了眾人一身。
這情景,讓林三酒聯想起了大量蜜蜂進進出出的蜂窩。
到底有多少墮落種,是數不清也沒時間數的——不過肯定的是,在場6個人就是全死了,大概還不夠它們每人分到一碗的血水。
“我X……這就是所謂的‘一小群’?”高飛已經傻了眼,喃喃地輕聲罵了一句。不光是他,一行六人全都楞住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利蜂鳴中,離眾人最近的一只墮落種身手靈活地從窗臺上翻了下來,眼看著一下子就順著外墻爬下了兩層樓——馮七七第一個反應過來了,他大喊了一聲:“還不快跑?”接著轉身就要逃——但沒想到,他才剛邁開了步子,就差點撞在了疾沖過來的小灰身上。
“不許往回跑!”身后立刻響起了徐曉陽拔高的聲音。
小灰冷著臉擋住了來路,與馮七七對峙著,一動不動。
“這么多墮落種追著我們跑回去,綠洲所有人都別想活了!”徐曉陽一張小臉發白,也不知是急得還是氣的,“你們跟我沖過去,把墮落種引開!”
除了小灰之外,剩下的四個人一時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飛看了一眼前路,有點結巴地說:“隊、隊長,你沒開玩笑吧……前面的樓上,全是墮落種啊!”
林三酒一顆心“砰砰”地猛跳著,迅速掃了一眼——在右前方大概五十米的地方,已經有好幾個墮落種快爬到一樓了。
徐曉陽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小灰緊接著就開腔了:“誰要回頭的,先從我這兒過去。”
一句話說完,她右邊白嫩修長的胳膊,已經像吹氣球一樣肉眼可見地膨脹了起來。一塊塊漲大的肌肉撐裂了衣袖,粗壯的青筋浮突在皮膚上,跟纖細的身段形成了驚人的對比。哪怕是教訓鐵刀的時候,小灰的身體也沒有出現過這樣詭異的變化——看來她是要動真格兒的了。
高飛面色難看地吞了一口口水,一時無人說話。就在這時,只聽“咚”的一聲,不遠處那幾個墮落種跳到了地面上。
“跑哪邊都行,咱們還是快點兒走吧!”林三酒終于沒忍住,一把拽過馮七七喊道:“我來保證他肯定不往回跑,行了吧?那邊墮落種要來了!”
情勢的確再拖不得了——徐曉陽朝小灰叫了一聲“走!”,后者腳下一蹬,沖到了徐曉陽身邊,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拔腿就朝前飛奔。余下四個人也不敢耽誤,紛紛使出了全副力氣跟了上去。
小灰的右臂仍然保持著那詭異的狀態,在奔跑的過程中幾下揮打,就把剛剛落地的墮落種一個個兒地全給遠遠擊飛了。有了她開路,后面的幾人只要專心跑就行了——眾人也不知自己在朝著哪個方向跑,跟在小灰身后一口氣跑出去了一條街。然而隨著堵在前方路上的墮落種越來越多,只靠小灰一個人漸漸地有些支撐不住了——終于,后面的墮落種也追了上來,一行六人如同陷在了泥沼里,速度越來越慢。
一只墮落種忽然從一間小商店的遮陽棚頂上跳了下來,一頭扎進了隊伍里。緊接著,只聽落在最后的胡常在爆發出了一聲慘叫,身子往前一撲,一下子滾倒在了林三酒的腳邊。他沒有經過體能強化,可以說是最弱的一個了——林三酒目光一掃,發現他小腿被墮落種的口器給刮掉了一條肉,出現了一條鮮血淋漓的深坑。
根本沒有多想,她下意識地松開了拉著馮七七的手,飛快地甩出去一張卡。卡片在半空中化為了一條警棍,帶著呼呼的風聲,打得那只墮落種退了幾步,與它一起摔在了地上——隨后她拽著胡常在的領子,一把將他拎了起來——“胳膊放上來!忍著疼,盡量跟上!”她大聲吼道。
胡常在一張臉沒了血色,強撐著把身體都壓在了沒受傷的腿上,跌跌撞撞地隨著林三酒跑出了一段路。可是他的體重比林三酒還沉,這樣拖著勉強跑了一會兒,她喘著粗氣發現,二人已經跟隊伍落下了老遠的一段距離。
至于跑在第一個的小灰,都徹底看不見了。
好像察覺出了現在的情況,一只只墮落種都放慢了腳步,發出了陣陣讓人肉酸的怪叫聲,掉頭朝著這兩只落單的羊包圍了過來。
“我,不、不行了……你自己跑吧,謝、謝謝你了……”胡常在嘶啞著嗓子說,一臉壯烈:“我做鬼也會保佑你的……”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了!”林三酒粗著嗓子把他后半截話罵了回去。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前劃落下來,穿過眉毛落進了眼睛里——眼睛被刺得一陣痛,可是她卻忍著不敢去抹,緊張地四處掃視了一圈。
夜幕下,遠處一個個代表著墮落種的黑影,模糊地連成了一片汪洋。他們身邊的包圍圈緩慢而堅定地逐漸厚重起來,干熱灼人的空氣中彌漫開了一股濃重的腥臭味。現在包圍圈還沒有合上,但是從墮落種的數量上看起來,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沒辦法,咱們進那棟樓吧!”林三酒一咬牙,死拽著胡常在沖向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棟灰白色、看起來墮落種不多的樓——她下了狠心,決定賭這一把:墮落種都從樓房里出來了,那么里面應該是安全的吧?
絕境里,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都能讓人迸發出最大的力氣來求生。抬頭看了一眼那棟小樓,胡常在強忍著失血和劇痛,竟然也連滾帶爬地跟上了林三酒的腳步。兩人幾乎都快瘋了,林三酒轉化了兩根鐵棍,給了胡常在一根,一路不停地揮打——
連意識都模糊了,深陷在墮落種汪洋中央的二人,只剩下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帶領他們前進的,不是麻木了的大腦,只是肌肉習慣性的動作——就在林三酒以為自己永遠也到不了那棟小樓的時候,二人渾身浴血地撞在了小樓的大門上。
堅實的玻璃門讓林三酒的思維略略清醒了一點,她抹掉了臉上的血水抬眼一看,發現大門邊還有一塊落滿了灰、幾乎看不清了的牌子:
升海市公安局龍華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