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局的玻璃門早就壞了一邊,右邊的門只剩下了半扇尖銳的玻璃茬子,在夜里閃著微光。林三酒這輩子還是頭一次看見公安局會這樣欣喜若狂,她趕緊用身體撞開了門,一邊朝胡常在吼了一句:“快進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將一個撲上來的墮落種狠狠地踹開了,腿上也同時被劃了一道傷口。
胡常在半跌半撞地滾入了一樓大廳,身后尖利的蜂鳴聲便緊隨而至。
“你去找東西堵門,我先擋一會兒!”林三酒一邊說,一邊反手提著鐵棍,堵在了大門口。胡常在知道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拖著傷腿沖進了一樓的房間,沒一會兒就拉出了一張會議桌來。
老實說,面對著像海潮一樣涌來的墮落種,林三酒連小腿肚子都在打轉——見胡常在回來了,她趕忙擊飛了一根襲至面門的口器,飛快地縱身跳過那半扇玻璃門,一塊兒用會議桌堵住了大門口。
手掌下的桌子,立刻就被口器“砰砰”地擊打得來回搖晃。
“不行,這桌子撐不了多久……咱們趕快上樓!”林三酒喊了一聲。雖然跑到樓上也逃不出去,可是這也是目前唯一能走的路了。
胡常在不敢耽誤,一瘸一拐地跟著她跑上了樓梯口——才剛上到二樓,只聽樓下轟然一聲響,桌子已經被掀翻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胸口一陣陣發緊。
“躲進房間里去吧?”胡常在一路跑一路失血,臉色白得嚇人,此時實在是跑不動了:“……說不定還能從外墻逃跑。”
也只好這樣了——林三酒點點頭,當先沖進了走廊里。
走廊第一間是個水房,沒有門;第二間房是戶籍科的科室,門卻不知被什么給破壞掉了,派不上什么用場;她目光一掃,發現第三間的門還是完好的,正虛掩著,露出了一條縫。她當即大喜過望地喊了一聲:“這兒!”
隨即幾步趕了上去,一下子就把門推開了。
屋里兩只身形高大的墮落種,同時轉過頭來,將目光投向了她。
一瞬間,兩人都像被凍住似的不動了。
這兩只墮落種生前都是男性,每個的身高都足有一米八以上;不知吸食了多少人類,皮肉豐滿,肌肉緊實,口器粗壯得叫人心驚。比起外面汪洋似的同類來說,它們看起來要危險得多——在這個距離上,只要隨便一抽口器,二人的性命就都要不保了……
然而下一秒,兩個墮落種卻同時扭過了頭去,再也沒看他們一眼,反而卻緊緊地盯著對方。
咦?
短短一眨眼的工夫,林三酒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屋里兩只墮落種正在煞氣十足地對峙著,眼珠都不肯往他們的方向錯一下。
他們中間,是一張翻倒了的辦公桌、一地被血染黑了的文件,以及……一條金橘色的項圈。項圈在臟污的地板上散發出暖意融融的光芒,襯著周圍破敗瀕死的一切,顯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她立馬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東西,以及為什么這兩只墮落種這樣表現的原因了。一道急光從腦子里打了過去,隨即她做出了一個讓胡常在驚掉了下巴的舉動——
“進來,關門。”林三酒一步就踏進了房間里,頭也不回地對他下了個命令。
一句“你瘋了”剛要從舌尖上噴出來,胡常在突然發現那兩只墮落種還是一動沒動。房間不大,她往里這么一走,離門口那一個就只有幾步的距離了——然而那個墮落種除了肌肉緊繃了起來之外,連眼珠都沒轉一下,仍舊死死地盯著彼此。
“地上的,是新世界獨有的’特殊物品’……看來這兩個墮落種都想把這條項圈據為己有,生怕被對方鉆了空子,這個時候恐怕是顧不上我們了。”別看林三酒平時不算多聰明,但越到危急關頭,反而越有急智;她此時一點都沒想著要壓低聲音,反而大大方方地笑了:“兩位,我們進來躲躲,不會動手的。你們別擔心,繼續啊!”
她話說得漂亮,身體卻戒備到了頂點——緊緊地攥著鐵棍,林三酒一臉凝重,貼著墻根慢慢走到了一個鐵皮文件柜旁邊。
對面那個胳膊上有一幅下山虎紋身的墮落種,登時冷哼了一聲,卻依然沒動。
這一下,胡常在也看出來了:林三酒賭對了。他立馬關上了門,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她身邊。
“滾出去!”離他們比較近的那只受不了了。
林三酒看著它一動不動的背影,輕聲道:“二位,你們也能猜到,我們進來是不得已——不進來,我們就得死在外面。你們繼續對峙你們的,我也明白,你們只要稍微一個錯神,說不定東西就被另一位卷走了——要是咱們能各取所需,我保證不影響你們。”
這個膽氣……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胡常在簡直想要稱贊她一聲女中豪杰。
林三酒側耳聽了聽,走廊上已經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墮落種走路時粘稠皮膚所特有的“咕嘰”聲了。
兩只對峙的墮落種,眉毛都緊緊地擰了起來。
“我們后面的追兵馬上就要來了,它們一窩蜂涌進來,你們也不好辦吧?現在咱們怎么辦?都是墮落種,要不你們告訴它們一聲,里頭沒人?”她的語氣很有幾分無賴,隨即又朝胡常在抬抬下巴:“噯,你把腿包扎一下。”
她有把握,這兩只墮落種是不會讓外面那么一大群都沖進來的。
果然,她的話音剛落,房門就從外面被口器狠狠抽擊了一下。緊接著,屋內兩只墮落種幾乎是同時發出了高亢而尖銳的蜂鳴聲——門外頓時隱約傳來了幾聲叫。蜂鳴聲不管不顧地持續了足足好幾分鐘的時間,當房間再度恢復安靜的時候,外面已經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了。
看來,就像是進化者之間的戰力不同一樣,墮落種也是有等級劃分的。
“現在滾!”雖然依然沒有回頭,但墮落種的語氣變得暴戾了不少。
“好、好,等我同伴的腿包好了,我們馬上走……”林三酒一邊說,一邊蹲了下來去看胡常在腿上的傷。胡常在有點感激地抬起頭:“我沒事,咱們先走吧,這兒不是久……留之地。”
他的語氣猛地遲緩了下來,因為他發現,林三酒正在無聲地對自己做口型。
“你先跑,去樓下。”
她重復了好幾次口型,終于叫他滿腹疑慮地點了點頭。
“好了,你的腿包完了。”她一邊扶起了胡常在,一邊出聲說道。“謝謝二位援手,那我們可就走了。”
自然,兩只墮落種誰也沒回話,連眼珠都沒有從對方身上挪開。
林三酒抿了抿嘴角,把心里好像馬上要走鋼絲了一樣的緊張感壓了回去。她臉上的神情,只有身旁的胡常在才看見了幾分,他的心立刻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拉開了門,外面的走廊里果然一只墮落種都沒有了。
林三酒輕輕地推了胡常在一把,后者立即會意,一秒也沒耽擱地朝樓梯跑去。
“那個……我就是好奇問一句。”她轉過身,感覺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你們剛才干了什么,怎么其他墮落種一會兒就走光了?”
一個墮落種不耐煩地“嘶”了一聲。雖然它仍然沒有動,可是林三酒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它們心神出現破綻的這么一點點空隙——
一張卡迅速地激射到空中,到了項圈上方的時候,猛地向上一沖,接著重重地墜了下去。
項圈被這動勢一撞,登時化作了漫天的金橘色光點,很快融進了卡片。接著還不等墮落種反應過來,卡片又飛回了林三酒的方向。卡片一入手,她立刻拔腿就跑——這一切,在她心里已經演習了無數遍,就是沒想到竟然真的把項圈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