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燒了一夜”羽朗狠了狠心,既然有愧,就坦然面對吧,伸手將針袋遞送到牧曦面前。
“金針并不是萬能的,不能包治百病,更解不了蠱毒。”接過針袋,牧曦從里面挑選了一顆略粗的金針,淡淡的說。
牧曦極其不舍的從暖窩里鉆出來,看著這五六層的被褥,眼前這個遼國的大將軍,該是有怎樣體貼入微的心思來照顧自己,看在他照顧二爹的面子上,看在他是我入遼唯一的依靠的面子上。
“過來,躺下。”牧曦平靜的話,把羽朗嚇了一跳。
躊躇片刻,羽朗把心一橫,賭一次,就相信她不會害死自己,哪怕是被她尋仇折磨,也忍了,必竟,還要央求她為母親治病。
羽朗乖乖的在車廂里躺好。
“把長袍和內衫解開。”
他現在不僅是擔心了,還多了一份羞澀,自從成年,還未在女子面前寬衣解帶過,現在,也拼了。
“朗哥!前面叉路,走哪條?”車窗外傳極不自然的問詢聲。
“是誰?”未等羽朗發聲,牧曦首先問道。
“啊!我!呃,啟山!朗哥……在嗎?”啟山吞吞吐吐的回問。
“他在,去做好你的事情,不得再來打擾。”牧曦自然而然的拿出了少莊主的范兒,吩咐下去。
“啊!噢,是,我……是,知道了。”啟山的聲音越來越小。
牧曦回過頭來,羽朗按照要求,像個木頭一樣直楞楞的躺著。
她淡定自若的掀開里外兩層衣衫,對著兩手攥著拳頭,緊閉著雙眼,無聲等待的羽朗,問,
“這么緊張,很怕我嗎?”聲音輕的,像耳語一般。
“是”他緊張的,連回答也簡單到極致。
“不問我,想做什么嗎?”她舉起手中的金針,另一支手在他的腹部輕輕按壓,尋找入針的位置。
“問也沒用,我相信你。”羽朗感受著纖纖玉指,在身體上跳躍,像蜻蜓點水,這種感覺,心里麻酥酥的,并不恐懼,反倒,有幾分喜歡。
“不怕我就這樣殺了你嗎?”她駕輕就熟,一根金針準確的刺位。
“嗯”羽朗緊張的一抖,馬上又故作輕松的回答,“怕,但我更相信你是治病救人的妙手神醫,我不能死,還有母親需要照顧。”
“你把腸胃傷成這樣,你母親不心痛嗎?”牧曦說話間,已經多針眼見這幾日他的面色變黃,如若再不醫治,不過兩日,他便會無力再照顧牧曦,自己就要重病在床了。
在牧曦看來,與其說是救治羽朗,不如直接說,是為自己修補盾牌來的更透徹些。
羽朗這才如釋重負,她居然在為自己治療多年的胃病,近日的確風餐露宿,胃痛比以前嚴重了許多,“羽朗感激慕姑娘的救治之恩”
“省了吧,待日后你像殺以前的醫師那樣處死我的時候,下手痛快點,別讓我太疼,就算是報答今日的恩情了。”牧曦手上沒停,嘴里也絲毫不怠慢,冷冷的回應著。
羽朗心中一震,這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啊,美貌,堅韌,冷靜,果斷,這些特征重疊起來,與母親是如此的相像。
“想必少莊主早就知道,我是殺害醫師的真兇了。”羽朗試探著。
“還是將軍的計謀深遠,牧曦自嘆不如。”羽朗的試探提醒了牧曦,待所有行針結束,她悄悄的刺進了他的曲池穴,看著他漸漸被催眠,入睡,她要聽他的真話。
“將軍叫什么名字?”牧曦小心的詢問著。
“林羽朗”他已經完全沉睡進去,機械的回應著她的問話。
“母親叫什么名字?”
“李婉”
“與宋朝皇帝可有關系?”
“沒有”
他的回答讓牧曦很意外,難道,是自己推測錯了,她不甘心,再問。
“羽朗的父親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羽朗無父,不知姓名。”
無父??哪來的你,牧曦心中明白了一二,看來,那李氏并沒有對羽朗說明他的身世來由,既然什么也不知道,再問,也是浪費表情了。
牧曦看著睡的香甜的羽朗,隨口又問了一句。
“羽朗打算如何處置顏姑娘啊?”
“羽朗喜歡,想娶她為妻,但是不敢,害怕……害怕……”
羽朗喃喃的話像是千萬斤炸藥丟進了牧曦的小心臟里,頓時,不知是蠱毒發作,還是羞愧激動,牧曦面紅耳赤,心如鹿撞,想當時,決定嫁給鄭家公子的時候,牧曦也沒激動成這樣,好在羽朗睡著,否則,她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躲起來。
一通心神亂竄,血液再次上涌,胸口悶得窒息,激動過頭的牧曦,眼前一黑昏迷過去。
“顏姑娘……顏姑娘……”聽得耳邊的千呼萬喚,牧曦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看到光亮。
這是氈房嗎?眼睛已經恢復了視覺,羽朗和一個中年男子正在眼前召喚著自己的名字。
還好,還沒死。牧曦暗自慶幸。
“啟山,巫醫還沒來嗎?”羽朗急切的向外面責問。
“朗哥莫急,李副將此刻應該在回程的路上了。”啟山在外面扯著嗓子回復著。
“這是哪里?”牧曦想掙扎著坐起來,剛一抬頭,又是眼前一黑,幾近昏厥。
“這是我的住處,遼國,你的毒氣更重了,感覺還好嗎?”羽朗已經換上了遼國的服飾,雙手用力的攙扶著牧曦,穩穩的靠著柜子倚坐起來。
“暈,毒氣開始入腦了,唉……”牧曦感覺自己的腦袋像個石頭,麻木,眩暈,沉重。
“我去找巫醫”羽朗急不可耐的轉身要走。
“回來!……”牧曦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喊了一聲,累的半死。
“唉……扶我起來,替我整理一下,去治你娘,快”她強睜著雙眼,顫顫的說。
羽朗的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看著自己已經臨近毒發的牧曦,堅持著要給母親治病,又心痛牧曦,又擔心牧曦就這樣死了,母親得不到醫治。
“快!朗兒,快照他說的做。”那中年男子此時上前一步,緊張的催促著羽朗。
“是,師父。”羽朗應著話,將牧曦抱到椅子上坐好,拿出一件寬大的長袍罩在她身上。
牧曦心中暗想,果然還有高手在李氏的身邊,這個師父跟李氏是什么關系?我要小心行事才行。
深呼吸,她靠在羽朗身上調整了許久,才鼓足力氣抓著他的手臂站起來,或者說,是他把她拖起來。
“你抱我到她的門外”
“好”羽朗不假思索,也算是駕輕就熟的抱起她,氈房外的天空蔚藍透明,幾片白云,像是被風鋪展開的紗,在空中飄過。
牧曦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不多,再不給李氏切脈,當毒氣完全侵入大腦,自己就真的一點活的希望都沒有了,現在只期望,自己能夠緩解李氏的病痛,只有讓羽朗看到自己有醫治李氏的能力,才能讓他有不惜一切的為自己解毒的動力。
她無力的靠在他的懷里,感覺到他的心跳,是那樣急促,就像是他現在的腳步。
他是在擔心我的死活,還是在擔心他母親得不到醫治?牧曦頭暈欲裂,仍習慣性的分析著處境。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