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極為干凈利落,正踢在楊哲明小腿上,他一個沒意料,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全文字閱讀
他震驚地望著站在那里的安寧,兩輩子加起來,還從來沒有人踢過他。
安寧插著腰,抬高下巴看著他,像只斗贏了的公雞一般,手指差點就指到他鼻子上:“你給我小心點!”
楊哲明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他不過提醒她別靠珠璣姐妹太近,她在發什么瘋?
楊哲明眼看著安寧氣勢洶洶地沖出帳篷,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傳來撲哧一聲笑,黑鷹從黑暗中走出來,臉上忍耐著表情,似哭似笑,極為精彩。
黑鷹扶起地上的楊哲明,忍著笑意低聲道:“主子,咱們這位小貴人,可是不好惹啊。”楊哲明彎下腰揉了揉有些吃痛的小腿,只是嗯了一聲,平靜的眼底也不知在想什么。
安寧氣呼呼地沖出來,疾步如風,腦海里想著卻是趕緊把這件事辦完了,早點回大梁去,再也不要和楊哲明待在一起了。
迎面碰上了牽著馬帶著親兵巡營的布將軍,她一個止步不及,差點撞上了馬腿。
布將軍一把拉住她:“怎么了?”他笑:“誰惹你不高興?”他身后的士兵齊齊看向前面個子小巧的小男孩,目光如狼群般肆無忌憚。
安寧本能豎起滿身戒備,立馬收斂了情緒,趕緊搖了搖頭。
作為替北戎與大梁對戰多年的將領,安寧壓根不相信他會因為他的弟弟對她抱以仁慈之心。
一旦被他知曉身份,兵戎相見,恐怕她的下場一定很慘。
布將軍拍了拍馬匹了:“我帶你去騎馬吧。”北戎的馬并不高,但十分壯實,能身負重物。他彎腰抱起她,他的手掌很大很寬,透過衣物傳來一股熱氣。
布將軍將安寧放到馬上,拍了拍馬頭,說了一個北戎語,意思這是馬。
安寧原本還不情愿,突然也安靜了下來,認真重復了一遍,咬字非常清楚。
布將軍很高興,覺得她很聰明,又教了她一些草原、帳篷等用語。安寧虛心求教,其他人都沒空教她說北戎話,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下,言語不通,讓人十分沒有安全感。
布將軍教得很認真,等安寧慢慢放下戒備,他突然用北戎語說了一句,那些親兵們紛紛點頭,露出興奮的表情。
安寧聽懂了一半。
他說——去看看冰河。
沒等她反應過來,布將軍突然翻身上馬,環住他的腰,一夾馬肚子,沖出了營地,朝草原深處奔去。
安寧尖叫了一下,可惜來不及了,她奮力回過頭去看,營地在身后越來越遠,她看到柳娘沖了出來,卻追之不及。
布將軍緊緊抱著他,一邊大笑著,仿佛對她驚慌失措的反應覺得很有趣。馬跑到非常快,像要把她甩出去,他粗壯的手臂環著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
安寧低下頭,緊緊握住手腕,那里藏著她的匕首,像握住最后一根稻草。
布將軍的脖頸就靠在她的肩上,她只要動作快點,就能割斷他的脖子。
可是在極速飛奔的馬上,一旦失去了主人的控制,這匹馬一定會把她狠狠甩出去,把她摔成四分五裂。
安寧就像只風雨中的小舟一般飄搖,不得已攀附著布將軍的手臂。
馬跑了很久,濃霧漸漸散去,他們到了一處荒蕪的平原處,再遠一點,是幾座沙丘形成的山崖。
安寧已經記不住來時的路。
布將軍勒住了馬,緩步往沙丘走去。
一條寬約十丈的冰河慢慢展現在眼前。
說它是冰河,是因為在河水兩岸,已經結起了萬丈冰凌,水從冰凌之間奔騰著流下,洶涌著朝遠方流去。
有部分河面已經結冰,冰面并不厚實,十分脆弱。
布將軍下了馬,把安寧抱下馬,朝著河水走去。
迎面的冷風灌入衣領中,讓人凍得瑟瑟發抖。突然額頭一點沁涼,安寧抬起頭——
下雪了。
這里竟然已經下雪了。
輕飄飄的雪花,一朵,又一朵,從空中落下,她抬起手,接住一朵雪花,瞬間被她掌心的溫度融化成水。
布將軍身后的親兵都停住了腳步,不敢上前,看著布將軍牽著安寧繼續朝冰河走去,
安寧腳步微緩,她回頭看了那些北戎士兵一眼,他們眼里流露出一種十分惋惜而略帶恐懼的神情。不知為何,心中不安越來越大。
他為什么要帶她來這個地方?
布將軍在河邊停住了腳步,他來到岸邊,拿出刀鞘砸了幾下,冰裂開了,河水涌了上來。
安寧站在他身后,看著他脫去鎧甲,露出里面的衣服,然后慢慢卷起袖子,他伸出手捧起水洗臉。
安寧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布將軍突然說道:“我弟弟,死在這里。”
布將軍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非常復雜,似含了痛楚,又似隱含仇恨:“他掉到了河里,生了很重的病。”
安寧僵住——他為什么要對他說這些。
布將軍站起身:“他死后,我把他放到了這條河里,每一年,我都來看他。”他突然傷心地說道:“但是他不開心,他不開心,所以經常在晚上來找我,他很孤獨……”
安寧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佛正落入了一個圈套。
布將軍看向她:“他想要有人陪他。”
安寧覺得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經都繃斷了,沒等布將軍反應過來,安寧突然轉身,開始朝著來路狂奔。
她腦海里只有一個恐懼的念頭——他要殺了她!
他就是個瘋子,竟然想殺了她給他弟弟陪葬!
她的人都不在這里,她能怎么辦?
親兵們越來越近,安寧腳步一拐,沿著河的方向往下游跑去,但是她沒跑出幾步,突然一雙手拎住了她的后背,將她凌空提了起來。
安寧心里一個念頭——完了!
布將軍抓著她的衣領,神情含著怒氣:“阿寧,你為什么要跑?”
安寧手腕一動,匕首沿著她的手往肩膀處狠狠一扎,直接插在了那雙抓著她的手上。
布將軍吃痛,退后了幾步,手也松開了,安寧滾落地上,臉劃過地面的小石子,有種撕裂般的痛楚,棉帽脫落,她的長發洋洋灑灑落下,披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