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來者不善(一)
第六十一章來者不善(一)
看兩位堂兄跟程家那位嫡出的主子在一旁討價還價,江離如一個事外人似得在一旁看景致。
四喜說,他們轉過了幾條街才到的這里,后面跟蹤而來的尾巴應該甩掉了。但是江離覺得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江離既然讓人搬空了梅莊上的幾十箱貨物,就知道若是被那伙人發現來找她的麻煩是意料中的事。那伙人是匪,本就在暗處見不得光,夏成更不該得意忘形,把他們一伙人的計劃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江離骨子里桀驁不馴,更不易受人威脅而輕易妥協。以前她一直以為這是重生前的性子,但四喜從青州帶回來父親的信,父親在信上簡略地說了這些年暗中調查的結果,以及接下來該找何人應對。
父親的話透露出來,江家每一代都有不輕易妥協的人,只是現在多了一個江離也是這樣的性子。父親的信讓江離心頭有了底氣。
讓人搬空箱子,斷了那伙人的念想,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這些卻是她自己的主意。做完這一切,她就靜等著有人爆發。只是江離沒想到那伙人發現的那么快,以至于自己一時大意,輕易帶了江琚出門來,如果跟蹤而來的那伙人狗急跳墻的話,自己又多了一個弟弟需要保護。
此時枯瘦的青嬤嬤正領著江琚滿園子的逛,江離不放心,叫了小香跟上去隨侍。三人漸漸走去了后園。
江離坐在一邊看景致一邊想著這些心事,兩位堂兄跟程家大少爺的交易也接近尾聲。江家三兄妹前兩天在家里對過口風,砍價無底線是江睿江皓兄弟倆的拿手本事,江離樂得做好人。
之所以她還想親自來一趟,是她還記得上次應允過那位守著門不讓人看房的錦衣男人的話,要為程家庶子爭取點利益。剛才進程家門的時候,那位庶子的母舅,也就是上次來看房見到的錦衣男子,又再三給江離托話,還讓四喜附送上一張紙來。江離看過,點頭表示應了。
江睿江皓跟人談妥了價錢,正準備跟人簽約,江離手里拿著那張紙就過去了。
江離把紙拿給兩位堂看過一眼,那是一張手抄的狀紙。大意是程家老二狀告身為嫡長子的老大事先沒有經過庶弟的同意,自作主張地私下賣房。
狀紙沒有加蓋官印,也就是還沒有交出去。但能出現在這里,肯定是那位庶子對賣房有意見,江睿江皓眉頭微皺,怕惹麻煩的樣子。
程家老大接過去一看黑了臉,卻很有些不以為然,用他的話說,他身為程家的嫡長子,賣房不需要聽從一個庶出的弟弟的意見。
江離卻對江睿江皓說,這個庶子明知不能跟嫡子爭家產,還是連狀紙都寫了。莫不是手里有憑證或許像遺囑之類的在手里?要真那樣的話,江家現在買下來會惹麻煩,還不如不買了。一邊說,一邊跟兩位兄長丟眼色。
兩位堂兄當江離跟自己一樣,出自于砍價的目的,附合著江離演戲,三人面上現猶疑不決。
程家老大眼看銀錢即將到手,雖然從開始的七千兩被人砍成了五千,但是急著脫手的他也認了。現在庶弟一房還出來搗亂,程老大生怕江家兄弟不買,趕忙叫人請出庶弟來,想要當面給江睿兄弟仨一個說法。
江離在這里操心別人的閑事,江琚在青嬤嬤和小香的陪伴下,沿著園子里蜿蜒的小溪走到了后園。
這里的景致跟江家別有不同,江琚沒想到在這樣怪石荒草叢中還有一口冒著熱氣的泉眼,等看到草叢里還有肥兔野雉出沒,高興得不得了,大呼小叫地趕著小香給他抓野兔。小香也是孩子心性,本身功夫也不弱,抓個活物對她來說不難,所以樂意帶著八歲的江琚抓野兔玩。
青嬤嬤含笑看著江琚跟小香在草叢時追著野雉飛、追著野兔跑。園子里起風,荒草起伏,一陣幽香襲來,青嬤嬤老臉微皺,“小香姑娘,婆子內急,尋個地方方便去。你可得仔細把公子盯好了。”
小香左手一只野兔,右手一只五色野雉抓得正興起,給江琚手里也塞了只灰色的野兔,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聽了青嬤嬤的話,誰也沒在意。
枯瘦的青嬤嬤徐徐轉過幾堆亂石,身形突然拔地而起,飛快地掠上墻頭,往前方一個黑影追去。幾個起落之間,一前一后兩個影子避開行人耳目,落在了城中一處陌生僻靜小道旁邊。
“無覺長老,花姊姊幾天前說是來見你,怎的不見回來?”青嬤嬤聲音強自鎮定,小心翼翼地抬著瞄著背對自己的一位身材高大健壯的老者。老者一身黑衣,聞言轉過身來,五六十歲的年紀,一雙豹眼如炬,此刻目露兇光,更襯得威猛強悍,正是秦元化身邊的七毒教長老無覺。
“你們辦事不利,主子盛怒之下把她殺了!”無覺蒼老的聲音淡淡地說。
青嬤嬤啊地一聲驚呼,踉蹌后退幾步。這結果雖然在她預料之中,一時仍讓她驚惶無措。
無覺嘿嘿冷笑:“你們一去青州八年,以為天高皇帝遠了不是?主人讓你們找出那封信來你們沒找到,當年江仕真手里扣下的那筆巨款也不知了蹤影,你們忙活了八年,難道上交一份清單就能向主子交差?”
“這份清單正是當年大燕送給主子的那一份大禮的清單,我們好不容易才從江宗錦手上得到的。他防我們防得很緊。”青嬤嬤吶吶而言。
無覺豹眼半瞇,聲間微沉,“主子正是因為這份清單才殺了花護法。”死了一個護法,他身為七毒教的長老,未嘗不覺痛心。“你們可知道,這份清單不是原件,而是仿的。這份清單原本分為兩部分,上半部分在主子手里,主子雖然沒見過下半部分,但你們交來的清單紙質對不上。”
無覺再說,怒氣上涌:“你說你們都是怎樣一群廢物!當年知道江仕真手里有那么一封信,主子才送了清丫頭給江宗錦當姨娘。先后還搭上你們兩個老毒物。我就不信,你們在江宗錦身邊八年,會一直套不出他的話來。最不濟,用毒也能逼他說出來。”
“清丫頭不是給主子傳過話了么,江宗錦說過,信交給朝中一個可靠的人,與江家再無半點關系。”
“主子說江宗錦這是要脅。你們都被他騙了,他要真覺得跟江家再也關系,也就不會主動申請調去青州了。主子要你們找信,也就是要把收信的那個朝中人從江宗錦口中套出來,你們連這都辦不到,也難怪主子會起殺心。”無覺嘆道。
青嬤嬤神情落寞地概嘆:“清丫頭動了真情,下不去死手。不然,我們七毒教萬般手段使出來,總能套得出話。”
無覺冷笑:“主子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不過,清丫頭下不去手,就不怕江宗錦發覺她做的些事,對她下死手么?”
青嬤嬤笑了起來:“我想清丫頭并不怕死。從他給江宗錦生下孩兒后,她就沒準備好好聽主子的話行事了。說不定,從我們離開青州開始,她就已經向江宗錦坦白了。那么此刻,說不定她已經死了呢。”
無覺的手掌輕揚起來,手掌上漸漸彌漫起一層煙霧,豹眼閃著能吞噬人的兇光,“你能這么說很好。這么說你們早已經背離了七毒教,也不想再聽主子的話了?如此,我送你一程也好。”話落,一股淡綠的罡風撲面向青嬤嬤打下。
青嬤嬤枯瘦的身形不閃不避,聲音凄涼地輕聲說:“我們都一大把歲數,一輩子聽別人的驅使行事,從不曾為自己活著,青丫頭倒讓我明白了,與其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看在跟隨你這么多年的份上,長老能不能答應我,今后無論江家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傷及到清丫頭的孩兒?”
無覺的手掌無聲無息地放下,看不出神情悲喜,冷冷對青嬤嬤拂袖:“你走吧。我就當剛才已一掌打死了你。再說,臭名昭著的七毒教無覺長老,又怎么會答應替人照顧小孩。”
“你?!”青嬤嬤驚怔。回神,無覺人已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