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輝每天都不能安心。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楚璃滿身是血的在和人廝殺，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朝他的前胸射了過來。

葉錦輝大喊了一聲“小心！”，然后從惡夢中滿是冷汗地醒了過來，心中仍是隱隱做痛，仿若那一箭是射在自己心上一般。

此時的楚璃，胸口也確實是中了一箭，連他自己都以為會是重傷，哪想到了一戶破舊的民宅里面，解開衣裳一看，只是受了些皮肉之傷罷了，倒是一個裝著茉莉花的香囊被利箭射穿了一個破洞。

連一向甚少說話的墨言都忍不住開口道：“沒想到這香囊還挺結實的。”

楚璃淡淡地唔了一聲，“香囊里裝了幾張面具罷了。”

他那面具，本是為葉錦輝所制，但后來卻忘了給她，沒想到關鍵時刻卻派上了這種用場。

小丫頭笨是笨點，不過關鍵時刻倒真是他的福星。

旁邊站的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卻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盯著那汩汩流血的傷口道：“楚將軍，不會死吧？”

墨言搖頭，“五皇子放心，我家主子福大命大，又有陛下庇護，肯定不會有事的。”

楚璃一言不發地從墻壁上刮了層浮土下來，碾成碎抹，撒在了自己的傷口上，“速度包好，三日之內，我們要趕回云南。”

其實，楚璃并沒有葉錦輝想的這么高大，單純為了她所講的一個故事就輕易到了京城，去參奏齊家。

但他畢竟深知葉錦輝的性格，知道她沒有說謊，只是她說出來的事情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九邊全是精兵良將，這些人的先祖當年全是跟著太、祖一起打過天下的勛貴世家，瓦刺人雖然兇悍，但人數有限，怎么可能會攻破進京？

至于鴻臚寺少卿陳太平私自答應金仙公主和親之事更不可信，陳太平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員，如何敢做皇帝的主？但他那小丫頭，從來沒有關心過時局，怎么會知道京中這么多官員的名字？更不要說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她又是如何得知大同總兵的武浩然名字的呢？

當然，做為皇帝身邊的密探，他自是知曉這種事不能隨便往外說，一個不好不僅是他自己，就是楚家也會被他牽連。

可他若真想娶到那小丫頭，用楚四公子的身份肯定是不合適的，但又不可能這般離開楚家，畢竟他阿娘還在那里，除非他能為楚家立下不世之功，然后才可能和楚煜談條件。

而葉錦輝所講的這些事情，是他唯一的機會。所以暗中派了不少人監視齊家，卻沒有發現任何瓦刺和齊家相通的證據。

皇長子身體不好，二皇子卻占了個嫡出的名份，若是沒有意外肯定是日后繼承大寶之人，齊家根本沒有通瓦刺的必要。

楚璃雖然沒有查到齊家通敵的證據，但卻查到他們在背后使計陷害了葉尚武，并且還打算將這黑鍋扣到楚家頭上，讓人放出風聲，“皇上怕葉家坐大，不滿意葉家和楚家聯姻。”

實際上皇帝整日沉迷于酒色，根本沒有關注過這些，而二皇子卻在到處查找端年節所遇到的那位姑娘的消息，這兩年間從未間斷。

楚璃查到這些情況，心中便有了隱憂，希望北疆的戰事能引起這位儲君的重視，不要過度在兒女私情上花費功夫。

可這位二皇子雖然是個情種，但資質平平，對于政務更是一竅不通，每日只知道斗雞走狗收集寵姬，不然也不會放下身段主動找葉錦輝搭訕了。

楚璃費盡心機動用各種關系將北疆的戰事送到了皇宮，卻被內閣給壓了下來。

皇帝推行仁政，最見不得打打殺殺，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為君上分憂。

瓦刺兵分三路進攻的時候，皇帝身上的大太監黃立安還在不悅地埋怨首輔，“那些總兵，最喜歡將小事描繪成大事，想從陛下這里多搜刮些糧草，討要些好處，你們不能助長這種風氣！沒看到皇上今天精神欠佳嗎？”

不出三日，大同果然被破，武浩然戰死，舉朝上下呼吁聲一片，紛紛要求和韃子開戰。

黃立安又悄悄地向昭宗進言，“我大宋朝人杰地靈，何懼小小韃子？不若陛下效仿太祖皇帝去親征一回，好好讓那些韃子長一次教訓。”

昭宗深以為然，遂在早朝上宣布了這件事，哪想話音還沒落，就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對，但皇帝執意帶了一百多名官員，結集了五十萬兵馬，立二皇子為太子命其監國，仍舊一意孤行地出發了。

韃子不過幾萬人，而我大宋朝的精兵良將是他們的數倍，這是一場毫無以外的勝利之戰，贏了之事這功勞將被永遠載入史冊！

昭宗最大的愿意就是做一個名君，如今愿望馬上就要達成了，自然是任何人勸說他都不可能見效了，楚璃自然也不能讓他更改主意。

五十萬大軍，別說動手，就算只圍在那里也將韃子給困死了。

楚璃硬著頭皮將葉錦輝說的話，揀了極少的一部分說出來給昭宗聽，但卻人微言輕，昭宗怒斥：“再信口開河，朕就要惱了。”

他想不出別的辦法讓皇帝打消主意，只能要求做昭宗的親衛，貼身保護他罷了。

能成為皇帝身邊密探的，莫不是深得帝寵的人，昭宗并非聽不進勸，只是耳根太軟，而黃立安卻是他的大伴。

直到這個時候，楚璃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因為黃立安的權力竟然比百官的權力都要大，對那些將官輕則喝斥，重則打罵，但昭宗卻非常的信任他，覺得他雖是太監，卻有治國安邦之材。

然而戰事一直不順。

兵敗如山倒，大宋的將士并非死于敵軍之手，而是后面的人被前面退下來的人直接踩死了。

兵部尚書建議撤退，黃立安便提議往周家祖上的發跡之地，“陛下是真龍天子，自能得到周氏先祖的庇護，打贏這一仗。

一路卻是走走停停，因為昭宗擔心去得太快，那邊來不及準備，顯示不出他真命天子的威嚴。

但這么多大軍，糧草也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又有皇帝御駕親征，文武百官跟隨，速度難免越來越慢。加之下了大雨，行程越發艱難，兵部尚書稍催一下，黃立安竟然代替昭宗下了旨意讓他在雨里跪著，底下的將士忍不下這口氣，直接將黃立安給斬首了。

可惜已經失去了最佳的撤退時機，韃子無聲無息地追了上來，包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