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怎么樣?”
沈林又焦急又緊張,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錢桂芳則是更緊的抓著沈臨仙:“她的女兒呢?你見到了沒有?”
沈臨仙安撫的笑了笑:“都見著了,那位女士叫朱雪,她的女兒叫朱蘭……”
“我的小四,我的小四啊。”錢桂芳一聽就哭了。
沈臨仙先是一怔,后來想明白了,錢桂芳前頭三個女兒是梅菊竹,第四個應該叫蘭,湊夠了四君子的名號,而朱莉的母親叫朱蘭,光從名字上來聽,應該就是錢桂芳第四個女兒,也怪不得她哭呢。
而錢桂芳這一哭,叫沈林變了臉色,他嘴唇微微顫抖,張了張嘴,又嘆了口氣。
沈林應該也明白了,錢桂芳的確不是他的親娘,他更緊的注視著沈臨仙。
沈臨仙笑道:“朱雪女士告訴了我當年的實情,她當年被人迫害躺到了南河省那邊的村子里,在破廟里生下我爸爸,我爸才出生追兵就到了,朱雪女士帶著我爸東躲西藏,正好碰到我爺爺,當時我爺爺手里抱著一個死嬰,正想找地方埋葬,他一邊走一邊唉聲嘆氣的哭,還說什么又生了個閨女,生下來還是死的,這可怎么辦,要是婆娘醒了不知道要怎么鬧騰呢。”
“哇!”錢桂芳聽到這里大哭起來:“我的小四,我的小四呢,是不是沒了?”
“沒有,奶,你放心,我四姑還活著呢,您聽我說。”沈臨仙笑著拍著錢桂芳的背,防止錢桂芳哭岔了氣。
錢桂芳果然抽噎了兩聲就不哭了,她拽著沈臨仙:“你說,我經得住,我一定安安生生的聽著。”
沈臨仙看看沈林,沈林也一臉專注的樣子。
她這才繼續道:“朱雪女士聽到這些話,再想想懷里的孩子,就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把我爸交給我爺爺,想托我爺爺養大,又說我爸以后就是沈老實的兒子,給沈老實兩口子養老送終,就算將來她認了親,這一點也決不改變,爺爺看朱雪女士孤身一人,又想著后頭追著的人應該也知道她抱了孩子,要是沒孩子,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干休,就把抱著的死嬰交給朱雪女士叫她逃命。”
說到這里,沈臨仙停了一下。
錢桂芳和沈林都不敢催,只是專注的聽著,間或聽到錢桂芳小小的哭聲。
“也是朱雪女士命大,竟然躲了這場災,她原來想把孩子找個好地方埋了,結果坐下休息的時候發現孩子只是假死,雖說閉了氣,可還能救治,朱雪女士是世家大族出身,身上也帶了幾樣好東西,有一樣保命的靈符,她就把靈符給孩子用了,把孩子救了回來。”
沈臨仙說完把孩子救了回來這句話,錢桂芳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她跪的很殷誠,是那樣四肢全部著地,頭狠狠的嗑在地上,一連嗑了三個響頭才哭道:“謝天謝地,老天爺保佑,我的小四,我的小四還活著,朱雪,我給你嗑頭了,給你嗑頭了,你救了我的小四,我一輩子都感激不盡啊。”
沈臨仙嚇了一跳,和沈林同時行動把錢桂芳扶了起來。
沈林看著錢桂芳不知道說什么,反倒是沈臨仙溫言勸道:“奶奶,你真不必這么著,雖說朱雪女士把我四姑教養長大,可您不是也把我爸養大了么。”
錢桂芳兩眼含淚看著沈臨仙:“這不一樣,不一樣,人家救了我的閨女,救命之恩啊,天大的恩情啊,人家一門心思的對小四好,小四跟著人家過的是好日子,你們呢?我雖說把你爸養大,可我有私心,我有私心啊,我總想著你爸不是我親生的,我就多疼了你姑姑她們,還有,你們跟著我過的是什么日子,過的是窮日子啊,過的精窮,都是我沒本事……”
錢桂芳哭的不能自抑。
沈林也跟著她哭了起來,一邊哭,沈林跪在錢桂芳腳下:“娘,你再這么說我就,我就沒臉見人了,救命之恩,可不是救命之恩嘛,當年要不是我爹把我抱回來,我還不定怎么怎么樣呢?你們對我,又何嘗不是天大的恩情,再說,兒子也不覺得日子苦,兒子不怕窮啊。”
季芹看的眼圈發紅,心里也酸的難受,她背過身抹了一把淚,才過去把沈林扶起來:“說這些干什么,再說這些話,一家子就生分了。”
沈臨仙強笑一聲:“是啊,媽說的對,要是跪來跪去的,可不就顯的生份了。”
錢桂芳擺手:“都對,都對。”
她坐下之后就急著問沈臨仙:“后來呢,你和我說說后來的事情。”
沈臨仙笑著繼續道:“說起來,也是朱莉的照片起了天大的作用,原先朱莉她們也不知道咱家的事情,更不知道我是朱雪女士的孫女,是朱莉回去把在香山拍的照片洗出來給朱雪女士瞧,朱雪女士看到我的照片才認出來的,據她說,我和她年輕的時候長的一模一樣。”
沈林在心里就開始猜想,他的親生母親和沈臨仙長的一樣,那一定是個美麗又溫柔的女人。
想到當初他親娘迫不得已才把他托付出去,他心里沒怨沒恨,反倒是滿滿都是心疼。
一個女人得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一個人在破廟里生產,那時候得多凄慘,才生下來的孩子來不及好好抱抱就要交給別人,之后又是流離失所,帶著滿腔的思子之情遠走他鄉,四十多年不能看上一眼……
沈林想到這些,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我想著也是。”錢桂芳拍著沈臨仙的手:“她那么心善,一定長的好看,長的跟天仙似的。”
說完這句話,錢桂芳站起身來:“臨仙啊,你跟你爹娘好好說說你奶的事情,我,先回屋躺一會兒,你們都別叫我啊。”
錢桂芳顫顫微微的朝屋里走去,沈臨仙要扶她,她卻擺手不叫。
眼瞅著她進了屋關好房門,沈臨仙才看向沈林:“爸,我奶這么多年真的很不容易,她一直惦記著你,只是前幾年真的不能回來,等到能回來的時候,她又得了重病,更回不來了。”
“你奶現在怎么樣了?”沈林關切的問。
“我奶現在病情好轉了。”沈臨仙輕松的笑了一下:“我把咱家的住址告訴她了,她說過幾天就回來看看,還說就是死,也要死在華夏的土地上,死在親兒子身邊。”
一句話,沈林又差點淚崩,就是季芹也開始以已度人,覺得她這位親婆婆著實不容易。
沈臨仙坐在堂屋里和沈林慢慢說著關于朱雪的事情。
而錢桂芳回到屋里,拉開那張用了幾十年的老桌子的抽屜,里邊放了一張老舊的照片,她把照片拿出來放到懷里,坐在床上就這么不敢發出聲音,卻嘶里竭底的哭著。
那種無聲的卻又悲痛的哭叫錢桂芳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可憐,她哭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老頭子,老頭子,都是我不好,我不好啊……我怨了你半輩子,把這么大的事情憋在心里不敢問你,不敢說那么一聲,就這么一直誤會你,我一直當林子是你和別的女人生的,一直這么想著,都怪我,都是我不是人,你那樣的老實頭,我怎么就不信呢,怎么就不信呢,就是你死了,我也不能安生,我還是怨你啊。”
說到這里,錢桂芳又哭了起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要不是臨仙,我死了都得恨你,到了地下都得罵你,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林子,我那樣明打明的偏心,就是不服氣,憑什么賺下的東西都要給別人的兒子,都要給你和別的女人生的兒子?我不知道林子是你好心撿來的,我要是知道,我不會這么著的,我一定會更疼他,比親生的還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