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曳伸出手,她的手曾經被王菁抓傷過,傷口現在還在呢。
盧易之在一旁瞥到顧曳手臂上掌心大小的傷口,挺猙獰的,還結痂了,但他忽然皺眉,下意識看向光頭佬。
這廝好像完全沒發覺似的,抑或..早已了然于心?
“結痂了”光頭佬說
“是啊”
“需要血”
“那怎么辦”
“很簡單”
光頭佬用來在顧曳傷口上一掐,逼出血來,顧曳臉都綠了。
禽獸!
光頭佬將傷口上的血跡涂抹在鮮紅的紙靈鳶上,那鮮紅變成了暗紅,默念咒語后,紙靈鳶活了似的,飛起....
好神奇。
顧曳看著這紙靈鳶飛起,飛的并不是很高,也就高了光頭佬一個頭,飛到顧曳邊上,似乎在驗證她身上的氣息,盤旋了三圈后往東南方向飛去...
“成了,上馬!”光頭佬一聲吆喝,三人上馬。
顧曳上馬的時候,盧易之多看了她兩眼——王小丫是不會騎馬的。
顧曳自然知道這人在想什么,只是她本就不喜歡端著王小丫的身份活著,雖然有暴露的危險,但總比一直遮遮掩掩好——何況要瞞過盧易之,一般遮掩也是沒用的,所以與其費心做無用功,不如坦蕩一些。
另一頭,佘家,佘景風回了房間后,按了機關暗門,走進暗室中,脫掉衣服,身上青紫青紫一片片的,但他重傷,此刻才卸下那口氣,身體飛快萎靡,皮膚上面的光澤完全黯淡,老化,仿佛一個八旬老頭....
他面無表情得拿起桌子上的一個大瓷瓶,倒出里面的....鮮血,那鮮血很粘稠,里面似乎還浸泡著什么東西,隱隱約約,似乎是心臟。
他無視那心臟,只將鮮血倒在碗里,喝下....
鮮血入喉,他那萎靡到近乎皮包骨頭的身體忽然填充起來...
腳步聲傳來。
“又受傷了么,我早跟你說過,不要跟那個小賤人牽扯一起...她的命不好,會拖累你的”
小賤人...王小丫?
“那個臭丫頭呢,母親你就那么喜歡?”
佘景風冷笑,卻讓婀娜多姿的婦人失笑,“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不過是一個媒介罷了,你們成婚之日,便是你永遠脫離這羸弱命格之時,你就一時都忍不得么?”
佘景風閉上眼。
“我忍了二十五年了,什么都忍了,唯獨不能忍受自己的尊嚴從此掛契在那個樣一個臭丫頭身上”
他睜開眼,盯著佘夫人。
“你沒有告訴我,娶了她之后,如果要永遠占有她的命格,就必須永遠綁牢跟她的婚契,我佘景風永生永世都得當她的丈夫”
佘夫人瞇起眼,淡淡道:“左右她也死了,又不用讓你整天面對她,日后你喜歡哪個女人權且養著就是了...知道你貪漂亮的...”
“是啊,知道我喜歡漂亮女人,母親還害了王菁..”
佘景風聲音淺淡,頗有淡漠。
“她啊,是漂亮了,但跟狐貍似的,我怕她害了你...畢竟,長成那樣的都不是什么好女人”
她伸出手,摸著佘景風的臉頰,彎下腰,輕聲道:“當娘的總不會害你,這一生都如此”
等佘夫人走后,佘景風起身,打開暗室中的暗門,一打開就看到了里面蜷縮在石床上的年輕女子,衣不遮體,她的眼里有過恐懼,還有崩潰。
她聽到了太多太多,這兩母子從來沒有避過,不是因為拿她當自己人,而是——她必死無疑!
追了小半個時辰,早已離了東流鎮區域。
但也不是頂遠,起碼光頭佬還認得這地界。
“這是閆家老宅吧”
三人三匹馬停在一片蘆葦蕩前面,在那蘆葦蕩之中,有一座老屋,不大不小,但儼然是一家族群居的老宅模式。
“有來頭?”顧曳觀察周遭,這地方很偏僻,但邊側有湖泊,不遠處還有楊樹林,又挨著官道,不遠處還有一個小村子,當年也應該是不錯的宅子,如今怎么會蕭條成這樣。
“閆家在十年前曾發生過滅門慘案,一家十二口都被殺了”
盧易之是范陽人,又是從事刑偵的,當年雖然年幼,但后來也調過卷宗翻看,對這個案子很有些了解,“當時官府查過,但沒有任何線索,都不知道是仇殺還是如何,后來不了了之”
說起這個,盧易之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的官府縣令都是的。
那案宗都記錄得亂七八糟的。
“后來還鬧鬼了,擾得附近村落苦不堪言,所有人都陸續搬走了,從七年前開始就是一個荒地,但巧的是這地方正好位于東流鎮跟小楊村等村落中心”
光頭佬下馬,這里已經靠近那老宅了,如果王菁真的躲在里面,馬兒太靠近會打草驚蛇。
中心?
顧曳系好馬匹,聞言忍不住說:“你們覺得這有聯系?”
“之前查鬼哭林的時候,我提前來這里看過,不過那時候是白天,沒什么發現,畢竟這天下間多的是枉死的人,鬧鬼什么的也不全然是真的,以訛傳訛人嚇人數不勝數,不過今晚看來...”
光頭佬望著那月下顯得恐怖陰霾的老宅,神情有些幽深。
盧易之忽然說:“王姑娘在外面等著,我們兩人進去吧”
光頭佬轉頭看他,似笑非笑:“盧大人憐香惜玉?”
盧易之:“男子該如此”
顧曳:“我覺得盧大人說得對”
“隨你們啊....反正抓不住那王菁,等她恢復,日后卷土重來...”
顧曳:“你贏了,說罷,要我怎么做”
“她不蠢,此刻必然躲在里面,我們一進去她就會逃走...你要做的就是走進去,引她出現,她那么想要你的心,必然要鋌而走險”
“我只想要保命”
“不會讓你死的”
光頭佬嗤笑,掏出一張符紙遞給顧曳:“這是火符,鬼都怕火,尤其她死在湖里,算半個水鬼,更懼火...有這個,可保你一次”
“多來幾張”
“就一張,不能再多了”
“那我還是回去等死吧”
“你回來,再給你一張”
最后結果是三張成交。
顧曳深吸一口氣,摸了下脖子上的掛墜,沉默一秒。
然后揣著三張火符,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那兩人還在,光頭佬瞪著她,催她快走...
媽蛋,詛咒你一輩子光棍,從此左手右手好基友!
顧曳走進去,鞋子猜到蘆葦梗,發出噶擦噶擦的聲音。
慢慢的,她走到破敗的門前,伸手推開。
咯吱。
門推開,里面卻有帶著灰塵跟腐朽的冷風沖臉砸來。
冰窟窿似的。
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好像十年前的慘案血味還揮散不去。
顧曳牙關都在發顫。
他娘的,如果讓她知道是哪個混蛋搞鬼讓她來了這個神鬼世界,她非削死他!
——想當初她看林正英僵尸片都特么得躲窗簾后面。
開門進去就是屋里大廳,很干凈,一塵不染,蜘蛛絲都沒有,墻壁是墻壁,椅子是椅子的。
顧曳卻寧愿這地方沾滿灰塵,因為起碼這樣還能證明這里沒人住,可現在這么干凈——誰住在這里?
沒有一人。
顧曳咳嗽了下,顫顫得問:“有人嗎?”
半響,沒人應。
顧曳松口氣,還好沒人啊....
然后她就聽到咳嗽聲。
很老邁的,咳了好幾下。
每咳一下,那墻壁上的蠟燭就跳燃了起來。
顧曳神經一緊,目光環顧...
最后落在那正堂主位上。
一個老者坐在那里,不斷咳嗽,咳得要死了似的,顧曳一動不動得站在那里。
一秒,兩秒,三秒。
“父親...你怎么了”
一個中年男子著急得上前,扶著老者的背..
然后又有幾個男女..還有小孩,都上前詢問...
顧曳在想...
這肯定是鬼魂吧,沒影子?她下意識往幾人后面看去。
燭火搖曳,這些人的身體后面都拉長了影子。
但這些影子投映出的樣子卻讓顧曳靜默了一秒。
明明好多人都站著的,影子卻是趴地的,有彎腰的,影子卻是筆挺筆挺垂著的。
而幾個小孩子的影子都疊在一起。
看起來...
顧曳咽了下口水,忽然說:“王菁,我知道你在這里,別故弄玄虛...我既然敢來,就有買賣跟你談”
那些人..忽然全部轉過頭來。
原本緊張擔憂的臉龐都變成了沒有臉的...腐爛的血肉。
所有人都開口。
“買賣?你來不過是想誘我出現,那個光頭一定就在外面埋伏吧”
一起開口,聲音是重疊的。
顧曳眨眨眼,努力不去看他們的臉。
“那光頭就是一水貨,天天一抓鬼就脫衣服,一老流氓,哪能對付得了你啊,厲害的是那個姓盧的小白臉,但人家千金之軀,咋會來救我”
顧曳這話說得,王菁本就惱恨光頭佬,一看顧曳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也不急著殺她。
“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你”
顧曳歪歪頭,說:“心,還有嫉妒”
在顧曳說到心的時候,王菁有片刻沉默,“你的確聰明,但你說錯了...你不值得我嫉妒”
長得這么丑。
臥槽!
顧曳幾乎秒懂這個話外音,瞬間不怕這鬼屋,也不怕那恐怖的鬼影了。
“說的好像你比我漂亮很多一樣,別忘了你的臉...”
這話剛說完,嘩,顧曳陡然感覺眼前一片冷氣,然后就是王菁的臉。
手掌陡然按在了顧曳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