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曳跟李大雄摳遍了全身也只集了兩萬五千兩,畢竟之前用了一萬兩,這是全身榨干了還拿不到師傅寄存的東西啊。
一男一女兩個徒弟眼淚都要下來了——做人怎么這么苦。
胖子掌柜看得于心不忍了,于是說:“要么你們還是去賣身吧。”
果然是奸商品性啊!顧曳一看苦肉計沒用便想收功走人了,不然浪費感覺啊。
至于剩余的兩萬五千兩也只能再想辦法了。
賣身就算了,口頭扯皮罷了。
不過兩人剛轉身就看到了兩張熟面孔。
趙子琪跟齊俊言。
顧曳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但顯然后者兩人卻并未認出她們。
好吧,不說兩年來顧曳容貌變化頗大,就是李大雄體格也變化很多,一時間兩人也只因顧曳面容出色也多看幾眼,然后又覺得他們的面容有些眼熟。
八目相對,趙子琪還在琢磨的時候,便是看到那姿容艷色逼人的女子朝她勾唇一笑,“趙子琪。”
咦?對方認得自己?趙子琪跟齊俊言下意識看向顧曳,終于在目光徘徊李大雄跟顧曳之間
小秦淮河畔的畫廂樓,一個奇怪的名字,卻是揚州城美食的頂級之地,名氣大,花費大,但的確好吃。
這頓飯是趙子琪請的,她出身也非優越,趙元又是不貪的小官,這上百兩一頓飯應該花費不小的。
但趙子琪如今也是在揚州小有名聲的女劍客,今年成功受雇于劍館留任,偶爾還教閨閣千金學劍,因此也有些收入。
請客花錢這事兒吧,顧曳是真的不矯情的,將心比心,她也不覺得花點錢去請一個朋友吃飯是多為難的事情——有種驕傲叫我想請你吃飯。
四個人一桌,菜上得多,趙子琪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叫的菜都十分不錯,把李大雄吃的舌頭都要吞進去了,吃吃喝喝加上談笑,氣氛極好。
“兩年前分別的時候,我便說顧姑娘你們若是來揚州肯定要讓我坐一會東道主的,但今天若不是我們湊巧遇上,我們恐怕是見不得面的。”齊俊言也是爽朗的人,給顧曳倒酒的時候不免也多了幾分調笑。
“約定的見面容易失望,意外的邂逅必定歡喜。”顧曳舉起酒杯,小酌一口,笑:“反正我現在是高興的。”
趙子琪兩人一聽也是,也就不怪顧曳了。
但談起各自經歷的事情,兩人卻多對顧曳羨慕。
“還是你這樣好,經歷的事情如此不凡,天南地北走,不必拘于一個地方。”趙子琪羨慕難掩,齊俊言多看了她一眼,說:“可也兇險啊,僵尸,惡鬼,邪祟,總是會奪人性命的。”
李大雄也忍不住插話,“你說的沒錯,這些東西你聽起來精彩,很有意思,真正經歷的時候就知道怕了。”
趙子琪卻是反問:“那你怕嗎?”
李大雄剛想說自己不怕,卻對上顧曳似笑非笑的臉,不由臉紅。
“那是以前,現在嘛,還是不太可能有一點”
眾人大笑。
但笑聲忽被門外的吵鬧打破,那是打斗聲,也是破碎聲。
人多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爭斗,這繁華地段有人打鬧也不少見,就連武林高手過招也偶爾可見,但今日好像有所不同。
“是章家大公子!”
“被打出來了!”
“快看,打起來了!”
齊俊言看到外面街道的動靜,不免皺眉:“又是章家。”
章家在揚州不算什么世家,只能算是有些富庶,但卻有些話題性。
“大公子年少時不知為何外出離家多年未歸,但他或許不知道自己父親早有外室,也早有了一個庶子,且跟他年紀相差不多,他一走,這庶子便入了家門上了族譜”
庶子什么的,在古代很常見,不說現代也常有私生子么,這沒什么稀奇的。
“稀奇的是那章家老爺不差人去找自己的嫡長子,卻把家里的生意都給了庶子至于那主母也從此不再見人,以至于幾年后整個章家都成了那庶子的。”
“前幾日章家主母病重去世,長子回來了”
所以現在街道上被毆打出門的就是嫡長子?“不對啊,按理說這人是嫡長子,按照繼承的話,也該是他拿家產多”
李大雄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就是在農村里,也多是把好的給大兒子吧。
“問題是人家死的是母親,而不是父親,若是父親,那才有遺產繼承。”顧曳聲音很冷淡,雖然不好聽,卻是說在了點子上。
一語中的!
“這章家老爺似乎很厭惡自己這個長子,竟要悖離宗法了。”齊俊言也是嫡出,自然厭惡這樣的事情。
“誒,我總覺得這故事有點耳熟,不知在哪里聽過,猴子,你說”
“不止聽過,還見過。”顧曳表情有些寡淡,不止見過臉,連都見過。
也是此時,那章家嫡長子雖然有些武功,但對方人多啊,二三十個追著打,他也應付得有些狼狽,竟是被一高大的護院一腳踹到腹部。
嘭然撞在一小販攤子上,張口便吐了血。
正好在顧曳他們這邊臨街的位置,李大雄剛好看到那嫡長子的臉。
哎呦,不是那個什么似風他驚愕之下,那似風卻是已經爬起,猛然抓了地上那小販的棍子,突襲而出,竟兩棍子打飛了好幾個護衛,似乎是窮途末路下的絕地反擊。
然而黑影迅猛,一劍快若流光,劍切過,那棍子被一劍削成兩端。
“是快劍手陳鋒!”趙子琪跟齊俊言齊齊一驚。
“陳鋒是江湖名氣不小的劍客,在咱們揚州中都排的上前三,怎會出手,除非是”
再仔細一看,那街道不遠處被好些個護衛庇護著的赫然是章家那個庶子。
他的臉上有冷笑跟得意。
怕是重金雇傭了陳鋒有所準備的。
似風怎是陳鋒的對手,被他一腳踹中胸口,吐血到底,胸口卻被踩住。
街上人多,不乏一些貴人,也不乏一些知曉緣由的江湖之人,見到這一幕便是倍感不平。
趙子琪已是忍了許久了,此刻仍舊忍不住了,開口:“陳鋒,你我都是習武之人,別人家中的事兒,你竟也摻合?”
陳鋒認得趙子琪,聞言冷笑,“趙子琪,你一個小娘們也敢管我?倒不如考慮下如何勾牢身邊的公子哥兒坐享富貴吧。”
趙子琪大怒,齊俊言也是皺眉,便是起身開口:“陳鋒,子琪只是覺得這章家長子怎么說也是章家血脈,行事太過,是會招人話柄的,你覺得呢,章公子。”
章家庶子自然認得齊俊言,章家不如齊家,往日是不敢惹的,可今日他卻是十分有底氣,便是哈哈一笑:“齊公子說的是,不過趙姑娘說對了,這是我章家的事,所以,跟這人是半點關系都沒有的。”
他指著似風,在滿街人皆是錯愕的時候提高了嗓子,大聲說:“諸位或許不知,此人的母親當年曾與家父上寺燒香,半路卻被匪徒所劫,一個月后才找回來,后來便是懷孕了。家父認為他根本就不是我章家血脈,本欲休妻,但我娘親覺得他母親可憐,便是讓家父留了幾口飯食,但今日他還膽回我章家爭家產?不瞞諸位,我父能寬容養他母子十數年已經是仁慈了”
他嗓門極大,仿佛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丑事。
最重要的是章家家主就站在不遠處,此刻冷冷看著地上被打成重傷的似風。
“雖然有傷我章家體面,但你母親不貞在先,后不知羞恥懷了你生下你在后,我念在你們母子可憐才沒有追究,但現在”
章家家主面容陰鷙,“章家的半分你都別想肖想,章家是有真正繼承人的。”
章家庶子挺胸接受眾人的目光。
是的,若是嫡長子不是章家血脈,他才是名正言順的。
“父親,我母親是一個好人,你不能這般羞辱她,而且我今日回來并不是要奪章家財產,只是想要拜祭母親”
章似風吐血,卻仍舊跪在地上,朝章家家主看去,堅持道:“我只是想拜祭母親。”
章家家主卻冷笑:“你母親不貞,死后我已經差人將她火葬了,怎會為她設靈堂入我章家祖墳,你走吧,否則別怪我不講情面。”
這話一說眾人皆是靜默,至于章似風已經是一個眾人無法認可的孽種了,哪怕同情,但章家此舉的確也說不得。
趙子琪還想說些什么,卻被齊俊言皺眉阻止了,她一怔。
也是這一怔。
章似風卻是悲痛,咬牙切齒,起身:“葬了?母親還未過頭七,她葬在哪里?父親,母親當年是為”
“夠了!休得再敗我章家名聲!”章家家主大怒,章家庶子便是立刻朝陳鋒喊去。
陳鋒會意,陡然拔劍。
劍尖一轉,劍刃朝著似風的頭
竟是要殺人了!趙子琪不顧齊俊言阻攔,鏗鏘拔劍,劍攔住了陳鋒。
陳鋒怒意之下便是冷笑,一劍劈開趙子琪的劍,且大喊:“齊公子,你這養的小娘們怕是看上了這小白臉的美色啊,女人是慣不得的,不乖了就得修理!”
他辱罵趙子琪是小娘子,且竟還收劍入鞘,朝趙子琪勾了手指,輕蔑得很:“我不用劍也可敗你!”
這對于一個劍客而言是莫大的羞辱,趙子琪氣得不行。
齊俊言臉色一沉,“子琪,回來,別跟這人一般見識。”
趙子琪卻是置若罔聞,齊俊言也只能握劍,正打算出手。
卻有人比他快得多,身后有風聲,他下意識轉頭。
只見李大雄大手一甩,嘩啦啦,桌子上的飯菜帶碗全部被風勁直接甩到隔壁桌上去,滴水不灑。
飯菜碗筷剛掃過去,顧曳已經抬腳,嘭!那桌板被一腳踢飛出去。
桌板飛出,帶著如刀的風,朝著陳鋒后背刷得飛去!
陳鋒本在對付趙子琪,從容愜意,陡然察覺到后背急風,頓時側身一閃
那桌板從他眼前急速飛過,他躲開了,轉頭看向那踢出桌板的店內,卻只看到一個高大漢子沖出。
是他?他一驚之下正要奔向李大雄動手,卻陡然感覺到
那平飛的桌板竟被一只手握住,修長纖細的手指沿著桌沿一撥動,刷,桌板急速旋轉起來,如飛盤一般朝著他狠辣削來。
陳鋒大驚,卻也揮手一掌拍去,內力運轉,轟隆!
這桌板被他一掌拍成碎片。
但那碎片紛飛之中,有一單薄身形如影子一般掠過這些紛飛的尖銳碎片,瞬息到了他眼前,他下意識握劍,但手掌還未碰到劍,這人就已經抬起腳,干凈利落得一腳揣在他胸口。
轟!陳鋒連劍都沒拔就被踹出了五六米遠,落地后倒退了三四步。
他頓住了步子,可顧曳已經在碎屑飛揚中站在了他剛剛站著的位置。
發絲飛揚,袖擺微動,眉眼美如畫啊美如畫,但那碎裂的桌子是誰踢飛的?
位列揚州江湖高手中前十的陳鋒又是誰給一腳踢飛的?
是她是她就是她!
“你你是誰!!!”陳鋒心潮起伏,卻問出了包括章家父子在內的其他人心中一致的疑問。
這女子出現得太過霸氣側漏了。
“我啊。”顧曳摩挲著指尖,抬眼瞥過重傷的似風,也瞥過陳鋒跟章家父子等人。
“一個灰常想讓你們男人修理一下的小娘子。”她面上含笑,紅唇妖嬈,且笑盈盈的。
卻讓人心中生寒。
陳鋒不是不知好歹的,見識過顧曳那非一般的鬼魅速度,怎敢妄自托大,一時間竟不敢應了。
旁人不知顧曳身份,更不敢插話,但一干人等無不心驚她的風采。
艷艷霸道,夭夭妖嬈,小娘子如斯,男人當如何?
趙子琪握了劍,心中對于女子被輕視的郁結仿佛在瞬間被顧曳這番強勢下瓦解了。
是的,也只有女人才懂女人的驕傲。
小娘子?呵呵!
整條街的人都有一瞬詭異的靜默,但隔壁樓中忽傳來一人聲。
“顧姑娘,你本是降道之人,我等降師恐怕不好跟這些凡人劍客見識吧。”
本來已經掏出瓜子磕著準等顧曳制霸全場的李大雄抬頭看去,哎呦,還是個熟臉呢。
那什么姓張的,對,叫張端城是吧。
這土賊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還站在二樓陽臺居高臨下,雙手負背什么的。
很拉風啊。
顧曳轉頭看去,看到那廝就一人站在陽臺,哎呦,是很拉風啊。
一上一下,對峙?
趙子琪看到張端城便是略微皺眉,她自然認得此人是揚州有些名氣的降師。
聽說是三卦,按理說章家父子是請不起這樣的人的,但為何這張端城要幫陳鋒跟章家。
不妙啊,她有些后悔自己過于莽撞,把顧曳拉下水,正要說什么,卻聽顧曳開口:“可我今天非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頓了下,她笑了下,“順便說下,我還不認得你是什么人物,別一副說教的語氣,誰給你的自信,躲在屋子里的那個人嗎?”
張端城臉色一變,屋子里的人也有些亂。
“好大的口氣。”公子哥放下杯子,冷笑。
街道上其余人更是躁動,天啊,這女降師是什么來頭啊,這么張揚跋扈。
囂張得不要不要的。
這架看來是一定要打的,不是陳鋒不肯收手,而是顧曳她——手癢了。
她轉頭看向陳鋒,挑眉微笑:“有一個自信滿滿的降師高手想幫你,還怕嗎?我這個小娘子準備不用降術讓你出不了劍,且打斷你四肢,你信不信?”
本來屋中的公子哥等人已經覺得顧曳口氣大了,聽了這番話便是屁股坐不住了。
這女人太狂了!他們豁然起身,那陳鋒卻已經大怒之下殺機爆發,且瞬間悍然拔劍。
他距離顧曳有七八米距離,這一拔劍又是動了殺機的,他要殺了她!劃破那張美艷動人卻讓他厭惡極致的臉。
殺殺殺!
殺殺意迸發,在劍出鞘但尖端還未出鞘口的時候。
才拔了一半。
顧曳抬腳,鞋子踢在地上一塊桌板木塊上。
刷!木塊瞬間爆發,砰然打在陳鋒手腕上,竟直接打中了麻穴,他手臂頓時發麻,握住的劍松了,鏗鏘,劍滑行入鞘。
且顧曳腳下一彈,那速度
瞬息沖到眼前,陳鋒大駭,手臂發麻之下只能彈腿劈向顧曳。
顧曳也彈出腿。
腿對腿?陳鋒的腿劈空了!但顧曳的腿卻是劈在了這人的小腿上,陳鋒吃痛小腿不自覺彎曲,但他卻也機敏,竟用左手去拔劍。
拔劍?顧曳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腕上,手指纖細柔軟,卻也無比冰涼,皮膚接觸的剎那。
陳鋒怕極了,就怕顧曳出降力。
但并沒有!
揚州這條街如此熱鬧,端讓這陳鋒打似風無人阻止?是打不過他?只是武道之上鮮少有人能打過,打得過的都懶得插手,要么就是降師!
降師手段多,卻有隱約規矩,除非對方主動,否則不能去欺負凡人。
于是這些降師都沒出手,偏偏有了一個顧曳。
她沒用降力,在場有不少降師都很篤定這點。
可陳鋒卻慘叫一聲,只因他的手腕被顧曳按住了命門,手臂酸痛之時無力。
鏗鏘!那拔出的劍被顧曳按了陳鋒的手掌直接重新壓入劍鞘中。
聲音清脆,第二次了!
不好!章家父子暗道不妙,便是讓護衛們紛紛出手。
人沖來,卻是被一個個踢飛出去了。
原來是李大雄。
“想以多欺少啊,來來來,我還沒跟人打過架吶!”李大雄大笑著,一拳一腳,這些號稱身手不凡高價請來的護衛被他打得跟白菜花似的。
隨手幾下就零零碎碎稀爛得很。
章家父子大駭,街道上卻是一片混亂,旁側諸多樓閣中聚會的貴人們紛紛往外看來。
竟還有人鼓掌!
“賤人!”陳鋒大罵,拔不出劍便是抬腿踹。
砰砰!腿腳抨擊,陳鋒卻感覺到劇痛無比,因為顧曳的腳永遠比他快,他出腿的時候,對方的靴子已經閃電般劈在了他小腿痛穴上,踢一次痛一次。
劇痛之下,他聽到了手肘噶擦!折了!顧曳折斷了他的左手!
陳鋒痛極,卻是猛然掃腿
顧曳已經跳出,陳鋒便是趁機起身,右手拔劍!
第三次拔劍。這次顧曳是跳出去的,而且因為彈跳力太好,竟直接躍出半空七八米且凌空三四米,能及時阻止他拔劍?
陳鋒目光銳利,在腿跟左手疼痛之中悍然拔劍
半空的顧曳在騰飛中勾唇,手指一勾,嘩啦!陳鋒手中的劍連劍鞘飛過去了!
降力?降術?不!是一條雪白的蠶絲不知何時纏住了它,且隨著顧曳一勾手指頭。
那劍鞘連劍一同飛出。
眾人大驚,有人更是忍不住大聲叫好。
漂亮的不行啊,這一手。
陳鋒錯愕只是眼看著自己的劍飛向半空,他大駭之下追出。
啪嗒,長劍入手,落地的顧曳腳下一點,卻是朝著撲出來的陳鋒并非朝她而來,而是沖向那個重傷的似風。
奧,倒是有幾分聰明,竟知道如今不是她對手,懂得挾天子以令諸侯?
當陳鋒沖向似風,那似風也知道不好,便是沖向旁邊小攤,掀飛了那一擺攤,攤子上販賣的東西便是胡亂飛舞下來。
竟是閨閣女子素來用來打扮的絹花。
絹花飛舞。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