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白湉在宮里的第一個新年。
端木珖剛剛登基,整個朝野卻沒什么不穩的,從小上手政務的小皇帝表示看折子什么的,簡直就是一種消遣。
不過如今又多了一個消遣,就是去陪自己的小皇后玩親親。
帝后的第一個新年,上午祭祖后,晚上江太后天外飛仙般的來了一筆,說要開什么“聯歡晚會”,翻譯過來就是大家每人表演一個節目,聯合在一起,歡樂歡樂。
沙白湉苦著一張臉有些不知所措。
她……她能做什么呀?
問端木珖,端木珖表示自己準備即興完成一張大字,也算彩衣娛親了。
問端木鳳,端木鳳則表示這些都是小事兒,到時候她講個笑話,定能將母后父皇都逗樂。
問端木凰……端木凰不在宮里,不用表演嗚嗚嗚。
再看幾位王爺,也都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沙白湉想了半晌,到底自己是新來的,年紀又小,到時候隨便比劃比劃,糊弄過去得了。
她剛這般打定主意,江嫣就笑瞇瞇的拿出一些獎賞,說誰表演的好,就獎給誰。
那些個賞賜里面,除了各式金銀珠寶外,有一道點心名叫芙蓉豆沙糕,沙白湉只在皇后宮里吃過一次,好吃的她險些把舌頭都咬掉……
好想贏啊嗚嗚嗚……
贏了才能吃到能芙蓉豆沙糕呢。
沙白湉叫來隨她一起進宮的宮女巧珊,研究起來她能準備些什么表演,還是那種一定能贏的表演。
“主子……彈琴?”巧珊試探的問道。
沙白湉看看一旁的箏,嘆了口氣。
琴棋書畫,她都會,都不精通。哪一個拿上去表演都能見人,但肯定不是百分百能贏的……
巧珊也跟著愁起來,她真心覺得,讓自己主子蓋過那些個金枝玉葉去得第一,比她去寧圣宮偷師學做點心還難呢……
沙白湉翻閱古籍,看了一下午,終于確定一樣事情:冰嬉。
所謂冰嬉,就是在冰上起舞,舞者身姿婀娜腳下輕盈,只要動作到位,一般都還很好看。
如今有三位公主,兩位不在京中,剩下一個是要講笑話,還有一位剛剛娶進門的王妃應該也不會這么大張旗鼓,這般算來,沙白湉其實勝算很大啊!
當然,是把冰嬉練好的情況下,才是勝算很大。
連續摔了十三個跟頭的沙白湉干脆坐在冰上開始思考人生。
為什么,為什么我要表演這個玩意?為什么我要選難度這么高的?為什么?難道就為了一盤點心嗎?就算那點心再好吃再好吃,值嗎?
想明白后的沙白湉勇敢的起身,繼續去摔跤去了。
可惜,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第二天怎么都起不來床的沙白湉想險些嚶嚶嚶的哭起來。
渾身痛……
和剛開了葷的小皇上一起睡覺,簡直比她在冰上摔了十幾下還要累,這會兒沙白湉覺得自己真的像是被巨石碾過,渾身上下無一不難受。
一早醒來又覺得腹中饑腸轆轆,恨恨吃了一頓早膳的沙白湉表示,不就是芙蓉紅豆糕嗎!本宮不吃了!
仿佛有讀心術一般的江太后命人給沙白湉送來一盤子糕點,說聽聞她最近在準備聯歡晚會的節目很是辛苦,特地犒勞她的。
那一盤子糕點是個拼盤,各式各樣的都有幾種,唯獨那芙蓉紅豆糕,只有小小一塊。
可是比整整一盤子其他點心都好吃……
沙白湉這下是真哭了。
再說了,太后都知道她在準備節目了,她如果到時候,沒有什么拿出手的東西,可太丟人了!
又去冰上摔了一天的沙白湉傍晚時分就趴在了床上,由著宮女給她按摩上藥之后,再起不來了。
晚上,端木珖來的時候,沙白湉就只能躺在床上給他行禮了。
“怎么了?朕看看。”端木珖有些擔心,昨天晚上他就發現沙白湉身子有些……咳,不夠靈活了,原本的恬恬身嬌體軟,一推就倒,掰腿那角度要多大有多大,兩人配合極好,可是昨晚上就有些遲疑呢。
待再看到沙白湉身上摔的痕跡一塊青一塊紫全都冒出來之后,端木珖的火氣也蹭蹭蹭冒了出來。
“這是在做什么!”端木珖氣哼哼的說道,同時往一塊青紫上戳了下:“疼不疼?”
“疼疼疼,嗚嗚嗚,皇上別碰了……”沙白湉如今真的是嬌貴了,身上感覺每塊皮肉都不能碰。
端木珖黑著臉坐在床邊,待聽完沙白湉磕磕巴巴的說完去練習冰嬉的原因后,臉色不見好看,反而越發暗沉了:“不許再練這個,也不許表演這個!”
說完,也不給沙白湉解釋也不聽她再說什么,扭頭去了臨華殿。
沙白湉簡直是……傷心欲絕。
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在冰面上滑出去十幾米了,結果皇上不讓她表演了,白練了,白摔了。
還有她親愛的糕點,離她也更遠了。
沙白湉用被子蒙住腦袋忍不住嚶嚶嚶起來。
不如放棄吧。
沙白湉剛這么決定了,第二日太后又賞了點心下來,一是聽說皇后近來苦練很是辛苦,特慰問一下,二是做芙蓉紅豆糕的那個廚子又研究出一道新的點心,叫雞蛋糕,雖說名字平平無奇,但是口感上很好,差一點就要比芙蓉紅豆糕好吃了。
沙白湉默默吃光那一盤子雞蛋糕,唇齒留香。
“巧珊,太后娘娘賞糕點,最后一句話說的什么來著?”沙白湉盯著光溜溜的盤子問道。
巧珊記性很好:“說是,差一點就比芙蓉紅豆糕好吃了。”
這么好吃!這么好吃!竟然還沒有芙蓉紅豆糕好吃!
沙白湉握拳流淚,不一會兒又聽聞那聯歡晚會的獎勵里面又加了一些個東西,都是那個廚子的拿手點心,什么紅棗核桃糕,百合玉露糕等等。
沙白湉對著那個條子恨不得都要流口水了。
怎么辦呢!表演點什么才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呢!
沙白湉想的頭發都要掉了。
巧珊實在不忍心,出主意道:“主子,當時在家里的時候,夫人不是很喜歡看戲……”
看戲!
沙白湉眼前一亮!
她倒是學過唱曲子,但是唱戲不會,想來也差不多,這樣一來,比那冰嬉還要靠譜很多呀!
“巧珊!做的好!”沙白湉激動的握著巧珊的手,賞了她一根金釵。
唱戲!唱戲好啊!到時候化上,都看不出長什么樣了,丟人……也丟不到哪里吧!
沙白湉想的美滋滋,馬上叫來閔月,讓她去找人,來教自己唱戲。
嚇的閔月直接跪下了。
那可以下三教九流的東西,皇后娘娘哪里能夠學?
“彩衣娛親嘛,皇上說的,這不正好?”沙白湉笑意盈盈。
她是笑了,可是閔月要哭了。
如果主子偷偷自己練這個,回頭在屋里四下無人的唱給皇上聽,那叫閨閣情趣,他們這些伺候的管不著,可是如今讓她出去找人,來教主子唱戲,回頭還要登臺表演,那皇上發起怒來……
閔月的脖子一片冰涼,只不住的對著沙白湉磕頭,希望她能打消這個主意。
沙白湉也沒辦法,她又不能繞過這些宮人去找會唱戲的,只得算了。
閔月這才舒了口氣,隨后對沙白湉道:“娘娘雖然不能唱戲,但是說書也不錯,奴婢記得,太后娘娘也喜歡聽書。”
說書這個不用學……吧?
閔月不確定的想著。
沙白湉眼睛一亮,說書啊!這個簡單!找個好故事,站臺上講一遍就好啦!
“太好了!”沙白湉想了想,這個雖然與端木鳳的有些相像,但是端木鳳說了,自己就是講個笑話,她可以講個悲情點的故事吧!“快,找些個話本子,要悲慘點的,越慘越好!”
“娘娘,新年這么喜慶的時候,太悲慘了,也不好吧……”閔月勸道。
“不,就要悲慘的!本宮要,以情動人!”沙白湉臉上發光的期待著!
啊,想想那日,端木鳳剛逗笑了太后太上皇,她上去以后,架勢一擺,一會兒就講的大家淚流滿面,這是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更不用說那之后,還有那么那么多好吃的等著她……
沙白湉陷入自己的無盡暢想中。
一個時辰后。
“這個王生,太不是東西了!”沙白湉半坐在床上,哭的涕淚橫流,“那小姐對他那么好,他,他高中以后竟然就娶了宰相女兒!還說要給小姐送嫁妝!簡直是……”不要臉!
最后三個字,沙白湉已經哽咽的說不出口了。
巧珊在一邊輕聲安撫著她,卻也實在是沒辦法。
皇后娘娘點名要最悲慘最催人淚下的書,結果還沒開始練習說書呢,自己就哭成這樣了……
也許,多看幾遍,也能好吧?
可惜沙白湉感情充沛的很,不管看第幾遍,都哭的不能自已,放下書就大罵那王生,實在沒辦法,巧珊和閔月又勸著她換本高興的,正好過年喜慶。
結果……
“哈哈哈哈哈……哎喲,不行,笑死本宮了,哎喲,這個傻子,啊哈哈哈哈哈……”沙白湉揉著肚子倒在床上,真是太搞笑了這話本子寫的,笑的她實在忍不住了。
巧珊和閔月:……
算了,說書這一項目,沙白湉也是走不通了。
端木珖聽說沙白湉近幾日找了不少話本子看,也放心不少,只要她別再鬧出什么幺蛾子就好,至于那什么聯歡晚會,估計是母后一時興起,恬恬才藝甚多,上去彈個琴畫幅畫什么的,都可以。
這日有空,端木珖便半下午來到坤元宮,本想和沙白湉聊聊最近看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誰知道一進坤元宮,就看到沙白湉躺在長凳上,胸口還放著一塊大石頭,巧珊在一旁拿著一個大鐵錘,仿佛正要砸上去……
“這是在做什么!”端木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沙白湉慌忙起來,看端木珖臉色不好,趕緊解釋:“這個胸口碎大石,石頭不是真的,鐵錘也不是……”
還胸口碎大石!
端木珖臉上都要結冰了,硬邦邦的表示不許不許不許!
沙白湉一路想法全部夭折,到了除夕前夕,她還沒想好要表演什么……
巧珊實在看不下去,沙白湉已經愁眉不展的在床上坐了這么久了,皇上今日又忙不一定能過來,難道就由著主子不睡覺?
“主子也不必想那么多……在家的時候,老爺教給主子那么多的東西,主子最擅長什么,就去表演什么不就好了?”巧珊勸道。
沙白湉點點頭,覺得巧珊說的很有道理。
都已經這會兒了,再學肯定來不及了,那……自己最擅長什么呢?
沙白湉陷入沉思。
除夕,寧圣宮。
大嶺朝第一屆聯歡晚會正式開始!
為了讓太后,太上皇開心,太上皇面前的大太監木林還暫代了“主持人”一角,雖然他也不知道主持人是做什么的,但是太后說了,就上去說一下下一個是誰表演什么就好了。
端木珖作為皇上,自然是第一個上去,即興潑墨,寫了一副新春對聯,字好意境也好,引得太上皇贊不絕口。
端木鳳第二個上去,真的像是那說書人一般,陰陽頓挫的講了一個笑話,只笑的太后不住拍打椅子扶手,她講完好久后,太后還在笑。
沙白湉聽著也很是可樂,比她看的那話本子還要招笑。
第三個上臺的是寧王,他倒真的是放得開,大概也是因為年紀最小,竟然直接找了兩個侍衛上去摔跤了一番,大概也是排練過,為了逗二老開心,摔沒真摔,反而笑料十足,太上皇當即賞了他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接下來是睿王和剛進宮不久的睿王妃,兩人夫妻搭檔,說了一段兒對口,也是很有意思,太上皇表示朕很喜歡。
最后,終于到沙白湉了。
沙白湉上臺以后,坤元宮的太監就抬上去一個大桌子,蒙著一層紅布,下面的人看不到桌子上有什么,只看起來仿佛有一些瓶瓶罐罐的,不知道皇后到底要做什么。
沙白湉輕咳一聲,學著以前在街上看到的賣藝人一般拱手抱拳行禮,然后大喝一聲:“嘿!”
把個江太后嚇了一跳。
沙白湉繼續道:“今天,給大家表演一個我做擅長的!”說著,把紅布掀開,一桌子好吃的點心,“一口氣吃二十盤點心不喝水!”
全場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