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今別離
這個漫長的夢還沒有做完,忘語樓的樂聲便戛然而止。樓中的人突然驚醒一般看了看身邊的環境。
莊望劍在快要進入最可怕的噩夢的時候醒了過來,突然不知道該說是慶幸還是遺憾。
醒來的時候,他的心中只有無邊無際的悔恨與痛苦。在遇到伊萬以前,他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何為強者,伊萬以后,他便相信了一切皆有可能。
他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他早一點變得強大,早一點擁有現在的實力,早一點到達現在這種深不可測的境界,那么當年的他和孟錦是否會不同。
如果那晚他將孟錦牢牢護好,是不是他們就能過上鴛鴦一般的生活?可惜沒有如果。
思緒慢慢回到現實之中,他看向周圍的人。臺上的女子剛才彈奏的,是泛夢引的第二重,讓他作了第二場夢。
當年弦兒初次觸碰五十弦的時候,只會彈奏第一重,讓他他作了第一場夢,這次,他作了第二場夢。如果可以,他其實希望第三場夢永遠不要開啟。因為那個夢里沒有孟錦,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再看看藍田和良兒有些呆滯的樣子,莊望劍晃了晃他們:“好了,快醒來吧。”
藍田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緊緊抱住莊望劍:“劍哥哥,以后都不要離開田兒好不好?”
莊望劍撐著微笑著摸著藍田的腦袋說著好,可是心中卻愧疚不已,今日以后,他就要與藍田分別了。分別在即,有些話卻始終說不出口。
就在莊望劍抱著藍田哄著她的時候,對面的樂師突然起身轉頭,連點頭都沒有點一下,就昂首挺胸的離開了。
這時候其他的看客也都清醒了,一個富商看樂師快要走出臺子,著急的站了起來沖著樂師揮手:“我愿出一千兩,只求能換一睹姑娘真顏!”
而聽到這個以后,樂師卻仍舊無動于衷,自顧自的往前走著。
但是即使沒用,此言一出,樓下的人也開始紛紛效仿。
“我愿加百兩!”
“再加二百兩!”
樓中之人出的價越來越高,平日寂靜的忘語樓一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良兒看不懂這群人在干什么,只是摸著自己的肚子對著莊望劍說:“師父,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莊望劍點點頭,帶著良兒和藍田下樓。
樂師最后關上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對面的看臺。看臺上,早已經空無一人。
待門關緊,蕭憶靠了上去:“滄兒,今日之曲,甚妙!”
走出忘語樓的時候,外面還是人山人海。聽過了這一曲的人,紛紛探頭看里面,想知道奏出此曲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就只有莊望劍,因為在夢中見到了孟錦的樣子,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傾世的容顏他也不好奇了。況且,這個樂師怕是只能奏出第二段泛夢引,所以遠遠無法做到讓聽到樂曲的人大夢三生的效果。她的功力,也不過如此了吧。
或許是因為年紀太小了,所以藍田和良兒在醒過來之后并沒有感懷太多,反而是對吃的東西比較上心。看著藍田圓嘟嘟的小臉,莊望劍第一次為藍田的婚事擔憂起來。
但是,她拿到糖葫蘆的時候臉上的笑,卻是什么都換不回來的。也罷,若是真的后來長胖了嫁不出去的話,他養著藍田也是可以的。
于是他的擔憂只在腦海中存在了一瞬間的功夫,便消失無影了。
然后,前進跟上,付錢,再跟著藍田和良兒走了起來。
整整一天,他們都在京城漫無目的的游逛著。直到入夜時分,莊望劍才止住了腳步,拉住想要接著前進的藍田和良兒說:“該回家了。”
然后,又對藍田說:“明日,我便送你回平城吧。”
藍田的表情,從開心一下變成了不舍,又從不舍變成了錯愕,最后整張臉上只剩下遮掩不住的難過。
她的確該回家了,藍玉還在等著她,她甚至都不用問為什么就知道莊望劍怎么會想到送她回家。
或許,真的是她和莊望劍待得太久太久了吧,久到了她能一下就猜到莊望劍的想法。相應的,她與藍玉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相聚過了。
此刻看著莊望劍和藍田相顧無言,只有良兒什么都不知道,嚎啕大哭了起來:“不要,師父為什么要趕姐姐走,姐姐又沒有做錯什么,良兒不要姐姐走!”
藍田多想和良兒一樣哭,可是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那么不懂事了。所以她非但不能如良兒一樣哭泣,還要幫良兒擦干眼淚解釋說:“不是劍哥哥趕姐姐走,是姐姐必須要走哦!姐姐的爹爹還在等著姐姐回家。”
莊望劍看藍田懂事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不舍。他多么希望藍田還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成長總是來得那么的猝不及防。
他攬住藍田的肩膀,同時牽著良兒的小手,深吸一口氣:“走,我們回家。”
藍田的行李沒有想象中那么多,甚至她還沒有來得及將她的東西放到莊府的每個角落,就要永遠的離開這里了。
為了讓良兒不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藍田特意找了一個略微有點重的箱子放到良兒手中讓他抱著,至少能轉移一下注意力,結果良兒的眼淚差點把她最喜歡的酥餅給浸濕了。
藍田裝作生氣的樣子搶過包裹來:“自此以后,姐姐的心中便只有良兒哭的樣子了!”
良兒連忙擦干眼淚,努努鼻子:“不要不要,良兒現在就笑給姐姐看。”可是眼眶接著又涌出淚水來。
藍田笑了笑,摸摸良兒才長得稍微長一點的頭發:“好啦,以后又不是不見了,你看姐姐都沒有哭。”
良兒噘著嘴,努力不讓眼淚涌出來。
莊望劍將所有行李都放到馬車上以后回來,良兒已經不哭了。和良兒說話的機會還很多,但是與藍田卻是說一句少一句。
他低頭看看藍田:“你真的不讓我送你了?”
藍田仿佛是置氣一般揚頭:“田兒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況且劍哥哥還給田兒配了四個護衛呢!劍哥哥怎么就這般的不放心。”
莊望劍看著藍田,眼神中多了幾分憂愁:“因為啊,在我心中,田兒一直都是個孩子。我總是沒有辦法放心。”
莊望劍作勢要摸摸藍田的腦袋,卻被藍田狡黠的躲開,然后她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轉過頭就進了馬車里面。
這一別不知要何時再見,莊望劍看著懸在空中的手,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下次相見,藍田是不是已經嫁人,是不是已經成長為一個大家閨秀,是不是再也不會任性的叫他劍哥哥?
低頭,良兒已經哭成了淚人。莊望劍蹲下:“良兒,你要學會變成一個小小的男子漢,不輕易流淚,這樣你的淚水才顯得有價值。”
良兒一邊擦眼淚,一邊嗚咽:“師父……你就讓良兒……最后哭一回吧!”
因為這個淚水,真的很有價值。
馬車里,護衛手足無措的看著泣不成聲的藍田,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剛才沒有逃跑,也許就要在莊望劍面前哭起來了吧。她不要,她要讓他記著她笑著的樣子。
這個時候,還沒有人知道,不久的將來,他們還會再次被命運牽絆,緊緊地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