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少敘,劉政安排好族里的事情,就急切切的帶著玉萱和趙婆子一等人回了京城。
安慶時畢竟之地,路上玉萱不知道該怎么給趙婆子說他夫君已經遭殺害的事實。
幾次要開口,又都咽了回去。
改改信上只說大伯勾結土匪害了那些人,可是尸體具體埋在哪里,誰也不知道。
貿然的說人家夫君死了,任誰也不會相信的,說不準還把她當成騙子。
可是看著離京城越近,趙婆子臉色光芒越顯,期盼之情越發急切的樣子,玉萱心里就難受的緊。
這一日終于到了安慶,來接站的居然是個個江世垣。
玉萱有些驚訝,江世垣的臉色蒼白,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
“哥哥!”玉萱走上去,喊了一聲。
江世垣緩緩抬起頭來,卻不去看玉萱,而是望向正在下船,有些興奮的趙婆子。
他一接到劉政的信,就動身到安慶,隱在暗處查詢江睦霖的蛛絲馬跡。
自分家后,江睦霖一家好像隱居了一樣,深居簡出。
出行排場也不似從前,清減了許多。
江世垣拿著銀子,派了個面生的隨從,去江睦霖府邸找守門護院的人套交情。
一來二去倒是打探不少東西。
不過都是賈氏與妻妾爭風吃醋,或者婆媳干架,一點新意都沒有。
他頗有些頭疼,知道事情過去太久,一些痕跡早被江睦霖打掃干凈了。
就是那個土匪員外郎,也是碰巧按察使查貪腐案,才冒出來的。
江世垣差點要失去希望的時候,卻有了些轉機。
他發現江睦霖每到十五,都去青云山上的寺廟里燒香拜佛,然后去山后的林子里轉一轉。
江世垣心里一動,妹妹收到的信上,寫的不就是那些匠人被害后,埋在了青云山下。
于是他留了心,悄悄帶著長安跟著。
等到江睦桐回家后,他同長安帶著鐵鍬等物,從江睦霖站的最久的地方挖起。
就在江睦桐的腳下,真讓他挖到了東西。
一具已經腐爛的白骨,身上的衣衫已經腐化的一碰即碎,肉身早化為泥土。
江世垣腿一軟,扶住長安勉強沒有倒下,大伯真的坐下殺人的罪行。
“接著挖!”江世垣知道還有幾具,也在這土下。
既然下了決心,就要把這些匠人全挖出來,江家做的孽,就讓他來替這些冤死的人大白于天下吧。
長安果然又挖出幾具白骨來,自己一看,頭部都是鈍器所傷,一擊斃命,手法嫻熟。
江世垣忍著惡心,命長安趕緊去叫人,把自己帶的人全喊過來保護好現場,然后拿著自己的名帖去城里找官府報案。
他知道戰縣令愛財,沒少收江睦霖的東西。
可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再判葫蘆案了。
人命關天,除非他不想要頭上的烏紗帽,才敢瞞下去。
玉萱到安慶的時候,正是江世垣已經裝好尸骸,在官府備了案,準備回京里的時候。
趙婆子從家里出來,還從沒這么舒服過。
跟著這位貴夫人,有吃有喝還不用干活,身上還能有新衣服穿。
她興奮的跳下了船,對李嬤嬤說:“我們那也有條江河,可是有水匪出沒,說真的,我還真沒敢做過船呢。”
正樂著,突然感覺又道悲戚的目光注視著自己,趙婆子忙轉頭。
一個年輕俊俏的爺正凝望著自己,目光很是悲切。
趙婆子自認不認識他,偷偷問了一句:“這是哪家的小哥?”
李嬤嬤就介紹:“是我們奶奶的親哥哥。”
原來是舅爺,趙婆子一路熟悉了,又感激玉萱的幫助,上前熱絡的喊了聲:“舅爺安!”
江世垣收回目光,同玉萱一樣不知怎么開口。
他嗓子最近發干,說話不太方便,只點了點頭,轉身帶著這些人停也不停就朝京里走去。
而安慶城里,江世垣留下了長安在戰縣令身邊,看著他不許把這件案子往外傳。
所以安慶的百姓,并不知道身邊出了驚天命案。
路上,江世垣同劉一起騎在馬上并肩走著。
他將安慶的事情給劉政說了一遍,道:“妹妹把趙婆子帶來,我大抵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謂斷尾求生,也不過如此了。
只有趕在按察使前面,由他把這件事翻出來,才能在皇帝面前留些情面,保住三房一家老小的性命。
劉政心情沉重,江世垣才學比江睦桐更甚,明明是個大有前途的好青年,堪堪被長房連累了。
果然宗族是個可怕的東西,在他來的那個時代,殺人償命,罪不牽連家小。
可是這里,圣上一個不高興,就要牽連全族。
當初楊閣老一家,男子流放女人沒入教坊,那些平日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少奶奶們,如今輾轉在教坊賣笑求生。
舅兄這個決定,不能說不好,也只有如此,才能保全他的聲譽和府里眾人的性命。
若只是個白丁,殺人償命也就算了,可惜事關圣上欽賜的牌坊,這就是閻王爺頭上動土了。
圣上本是旌表,如今你卻給他弄了場駭人的命案,如何能不惱,皇家顏面何在。
“我想這,這件事先不讓母親知道,父親那里我會一點一點透漏出去。”
江世垣說著自己的安排:“按察使的折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到了,我只能盡快的帶著趙氏進京面圣。事關重大,圣上也許沒那么快下處決。母親我已經安排到莊子上了。”
“妹妹自來大膽,一個人辦了不少事情,如今既然嫁出去了,江家即使有什么事情也不會罪及出嫁女,你看好她,最近不要讓她出門,不要讓她再插手這件事情。”
劉政點點頭,看了看前面坐著玉萱的車架,暗自嘆了口氣。
回頭他也要嚴加約束族人,這種平白被牽連的事情,實在是憋屈的很
若是江睦霖在眼前,劉政不保證自己不拿著劍刺上幾下。
京城轉眼就到,江世垣拿著從土里挖出的一個還沒完全腐爛的鞋墊,終于鼓起勇氣遞給趙婆子。
趙婆子一把接過,上面繡著幾朵梅花,寓意趙婆子自己的閨名一個梅字,是夫君走時她親手縫的。
她心里一沉,這種私密的東西,怎么在眼前這位小哥手上?
江世垣立在她的面前,艱難的說道:“你穩住情緒,慢慢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