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客棧

第二百九十五章 營造美夢

阿醉搬著重達百斤的立柜,嬌小的身子幾乎被立柜擋了個嚴實,一邊恨恨喊道:“你們倆聊什么呢還設結界!快來幫勞資撒!累死勞資啦!”

攸寧微笑著打了個響指,終于解決一個,下一個,該是誰比較好呢?

這一次,她有充足的時間來準備一切。

暮靄沉沉,夕照映空。

血紅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客棧內外終于裝點完畢了。

朱紅的頂梁柱刷飾一新,盤著九嬰、夢貘,兇狠的惡獸讓人不敢細看便覺出懼意。

九嬰,九頭,兇神,食人。

夢貘,以夢為食,亦可幻夢。

這兩種惡獸,與她現在的處境不就是如出一轍嗎?

半透明的帷幕,將頂棚半遮半掩,透過帷幕看去,卻是一幅幅妖怪初醒的圖畫。

雷澤中的蠱雕歪著頭,在青藍色的閃電中,半瞇著眼,似乎隨時就要醒來。

長舌的傲因,咧著嘴笑,也同樣是瞇著眼。

勾蛇的尾巴正欲卷曲,卻像是被人定住了,瞇著哀怨的眼神射來。

獬豸抬起一只前爪,似要從畫壁中踏出來。

明亮的精美宮燈高懸在橫梁上,仿佛一條火龍,極亮的光照,又有帷幕遮擋,根本無法讓人看清那些妖怪。

攸寧非常惡趣味的笑了笑,若是讓正吃飯的人看見,自己頭頂那些妖怪,會不會嚇得將米粒噴出來呢?

光亮照射到地面,卻并沒有那么亮,昏黃的燈色,柔和而溫暖。

漢白玉雕花的長高柜臺,被打磨的光亮可照人,與如黑曜石般閃亮的地面形成鮮明的對比。柜臺后面的黑色高架以精雕細琢,剛剛擺上了店中陳年美酒的酒壇。

寬敞明亮的前廳,井然有序的擺著十幾張矮榻幾,榻幾為白玉雕刻,四方軟榻則是提花蜀錦面料。

攸寧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著道:“大伙兒今日辛苦了,凡是幫忙的客人,可免三日餐費。信芳、若華、阿醉、吉捌,忙完此宴,關店歇息三日。”

“謝謝老板!”眾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這間前廳,黑白分明。

正是攸寧最喜歡的,黑白分明。

她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走上樓梯去。來到二樓最末的那間房門口,窗內燭光閃了一瞬,她推門走了進去。

陸離正靠在窗邊,手拿著書簡睡了過去。

重傷初愈,丟了半顆妙蓮心,他的修為大不如前了,失了法眼,他再不能洞察人心了。攸寧緩緩走到他身邊,坐在了他對面的軟榻上,自己斟了杯茶。

燭火微微跳動,映照在他臉上的光彩,略微抖了抖。她微笑著看著他,他給的東西,都不是她想要的,怎么辦呢?

奪回墨瞳,因為那是釋天從她眼眶里挖走的。

奪回清虛,因為那是釋天顛倒陰陽偷走的。

她要的是公平正義,卻不是凡俗之物,他懂不懂呢?

正如那年她曾說過的:這世上唯有她不想要而棄之,萬沒有憑空被人竊取之理。

便是眼前的陸離亦然,唯有她棄之,萬沒有他逃走的道理。

陸離緩緩睜開雙眸,清亮的雙眼,正對上她含笑的明媚目光。他自然的燦然而笑,問道:“樓下忙完了?”

攸寧點頭道:“當真窩在房中讀了一日書?”

陸離點點頭,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攸寧努努嘴道:“真虧你悶得住,世上哪來那么多道理可讀?”

陸離笑著抬手給自己斟茶,然后回道:“有時書中所言也有偏差,不過可以打發時間。”

“你們這些帶發修行的居士都這般過日子?難道不會無聊?”

陸離點頭:“也會無聊,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北真天君的生辰,一起來熱鬧熱鬧?”她抿了一口茶。

陸離道:“或許會來許多相識之人,我會下樓去看看的。”

“那休息吧。”攸寧一甩手,將銹紅色的腰帶綁在他腰間,然后拉著另一邊,走到了屏風之后,安然躺在睡榻上。

屏風上映出她的身形,連胸前起伏的呼吸都那么清楚。

陸離看著屏風上的人影,微微一笑,吹熄燭火。

房間中交織著兩個人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這呼吸聲竟然融為一體,同呼共吸。

陸離知道自己入夢了。

攸寧微笑著,一手撐著自己的頭,一手扯出了一縷神識,血紅色神識在半空中飄蕩,然后沒入吉捌的識海中。

吉捌抬眸看著攸寧,恭敬的道:“女君為主,吉捌為仆。”

攸寧微笑著道:“知道你不甘愿,但我不得不這么做,日后我會將你還給仟間,仟荼的蹤跡我也會尋找。”

吉捌細小的雙腿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道:“吉捌只是卑微的地靈,聽從主人安排。”

攸寧微笑著道:“走吧,讓我們,為他造一場美夢。”

陸離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青銅門,大,大到頂天立地一般。

陰風陣陣,讓人毛骨悚然。

他怔了一怔,轉眸看向一邊。

攸寧勾起嘴唇,露出潔白的牙齒,這燦然一笑,艷麗又充滿了邪氣。

陸離被這個笑容驚呆了,他蹙眉問:“你沒有失去記憶?”

“你怎么忘記了,我的記性,可是特別好的,怎么會再忘記呢?”說著話,她按住陸離要動彈的手,一字一句的道:“真要好好感謝酆都大帝,將你親自送回我身邊來,讓我有機會,好好的折磨你,折辱你。”

“讓我想想,先怎么做才好呢?”她略挑眉梢,手指疊指成蓮,唇齒顫動著道:“使汝失心,不避災禍。亦無法相,亦無真相。封!”

一股血紅色的光暈自她指尖印入他的眉心,霎時間,如同一個無形的枷鎖一般,困住了他的仙力。

“你當我真的想死?”

“喬木的仇還沒有報,釋天背叛我的事還沒做個了結,你當我真的會為了你去死嗎?”

“梵離,你自視太高了。”

她的唇角盡是嘲諷,抬起皓白的素腕摸摸眼角,徐徐的道:“我便想知道,玩弄你究竟是什么滋味的,而你見我那般究竟會怎么做。”

陸離渾身顫抖著,這真的是夢嗎?他的眼睛突然模糊了,他眉心緊蹙著,搖了搖頭,卻無法制止視覺消失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