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嬌娘

第92章,畫蛇添足

夜幕將至,紅色的晚霞像是彩帶般掛在天空,遠遠看去令人神清氣爽。街上的門面店鋪也漸漸開門迎客,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又開始喧鬧起來。

緣福客棧西北角回春大藥房是西城最有聲望的藥房,一般的疑難雜癥只要找他們就絕對沒有問題。這會兒回春大藥房中已經沒有了等待診斷的病人,唯柜臺處十尺高的藥柜前還有正等待抓藥的百姓。“蔣老師父問診回來了——”一個伙計看見后急忙迎接出去,接過他身上沉重的藥箱子進去了。

這時,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將大紅楠木春凳搬到門邊,即拱手道“師父——”

老者點點頭,撩起前擺坐下了,望了望天,又回頭道:“玄鐘,適才有人過來鬧館子?”他剛去給縣太爺瞧過病,回來就聽見街巷里有人嘰嘰咕咕的在討論什么藥方子的問題。

戴玄鐘是蔣老大夫的弟子,這個戴玄鐘要說起來,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聽說他今年才二十五六歲,當年,在他十七歲時,就一舉考中了進士,成了“三鼎甲”中的探花。不要小瞧這個探花——要是按照年齡算起來,童試每三年舉行一次,年齡不限,中式了后才取得秀才資格,就算戴玄鐘是天才,那也得準備上兩三年的時間,中了秀才之后,要繼續考鄉試,會試,這些也全都是三年一次。也就是說,他至少九歲就開始苦讀寒窗,然后十一歲時就是個秀才了!

讓人吃驚的是,這朵天賦異稟的“探花”并沒有按照大家的期待進入皇宮展自己的光明‘錢途’,而是轉而侍弄藥草,成了一名中醫大夫,并且拜在了前朝御醫蔣清的門下。

戴玄鐘正色到:“那倒不是,今兒個下午有個人拿著兩張藥方子過來抓藥,我細細的瞧了瞧方子,覺得略有問題,所以讓他帶病者來確診一下。不曾想對方根本不領情。便與對方起了些爭執……”

蔣清即將坐直了身子,雙目炯炯的問道:“是什么方子?對方是何人?”

戴玄鐘從袖中拿出兩張紙,一一展開遞給蔣清道:“何人不知,第一個方子問題不大。”

蔣清接過來放在手中細細瞧了瞧,只見這上面寫:“桂枝2錢、木香2錢、當歸3錢、生姜是2錢、白芷2錢、牛膝1o錢……”

蔣清嗯了一聲,“這些的確沒有大問題。牛膝善于活血祛瘀,對婦科、傷科各種瘀血凝滯的病癥,既可活血,又能祛瘀療傷。由此看來那病人急需活血化淤,”

又道“第二道方子呢?”

戴玄鐘伸手指了第二張方子道…“師父您看,這上面荊芥2錢、防風3錢、姜活2錢、獨活2錢、蘇葉3錢、桔梗3錢、川芎3錢……這些都是驅寒的配方。可是您看她末了又加了一味‘黃芪’……”

蔣清凝視著這兩張藥方子,粗粗看去并無特別之處,但他們又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都在末尾處畫蛇添足。

第二幅藥方子看來,這位病者應該是患了風寒。

玄鐘說的對,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黃芪是固表的,它幫助身體關閉大門,不讓外邪入侵。可是當病者已經受到外邪入侵,也就是說已經感染了風寒時,再用此藥就會變成閉門留寇。它把病邪關在體內,導致病疾無從宣泄了。

蔣清點點頭,“你說的對。”

“可是我同那個取藥的人理論了一番,他卻橫了眉毛,只一句話,道:出了問題也不用你們管——我實在氣不過,就只好暗自替他改了方子。第一個方子中去掉了牛膝,第二個方子中改掉了黃芪。”

“那人沒有說什么嗎?”蔣清問道。

“沒有,想必他也不認識這些藥草,哎,現在的醫者,藥草都認不全就敢出來診治,出了人命可怎么好。這么是苦了那個生病的,若不是碰見我們回春堂,怕是要被人胡亂治死了。”

“是啊……”蔣清又問道“那人是何處的?”

“我留意了一下,就是不遠處的‘緣福客棧’。”

蔣清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此時的緣福客棧三層樓內,所有人都各司其職的守護在門外或者門內,隨時等待6釧的差遣。孩子呼哧呼哧的喘息聲聽得周圍的人都跟著難受起來。

由于呼吸不暢,他臉色已經脹成了紫紅。

6釧把完脈,順手將他頭下的枕頭下移了一點,讓他枕在脖子處。

“如何?可有什么問題?”蘇鈞低聲問道。

6釧搖了搖頭頭。

“他現在除了風寒,還有氣虛陽虛之癥。再加之風寒遲遲不肯退下,情況更是不妙。又聽他呼吸的聲音,似乎臟器也出了問題……”6釧神色略微悲凄,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簡直是雪上加霜。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總要做些什么。

她將自己腰間的工具一律排開,道:“我先前給他開了藥,按理說這時候應該已經退下燒去,可是如今看來卻是更加嚴重了。

若是……藥沒有問題,那恐怕是臟器病變了。

但是我們已經等不得了,必須要盡快將這個腫大切掉。”

于是大家一起動手,本該寫字的案幾被挪到了床頭,五只蠟燭一起點燃了。白色的紗布鋪開,上面各色樣式的刀具一一擺開,老祖宗的看家針器也拿出來了。

接下來,要降燒,還要切除脖頸的腫大。事情的艱難程度難以想象,因為就現在看來,這個男孩已經是奄奄一息,他脆弱的生命似乎隨時都會離開這個人世。

6釧繼續手中的動作,將自己的小刀子和鑷子一一過入沸水中消毒。道:“知秋去把先前讓你們熬制的藥湯拿來,替他擦洗四肢。”

知秋道了是退下,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個木盆來了,里面滿滿的全是黑褐色的藥水,她按照6釧的吩咐,兩孩子的四肢裸露出來,開始用汗巾擦洗。

孩子脖子被墊高了,似乎又感覺好受些,喘息的動靜終于小了一些。

隨著知秋的擦拭,孩子的體溫漸漸的降了下來,他嘴里也沒有那些難耐的呼哧聲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6釧終覺不對,立刻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一片冰涼!道:“不能擦了,快停下——”

她撈起知秋手中的汗巾聞了聞,又趕緊走到盆邊,伸手撈起藥渣子看了又看,“怎么沒有黃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