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歡

第604章 添堵

一傅念君又裹了裹身上的裘衣,輕輕抬了個呵欠,對蕭凜道:

“馬上就進幽州城了,蕭大人,我和夏侯姑娘伺候了你兩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希望進城以后你能夠安排給我們一個好些的住所,畢竟我現在是雙身子,還是有些嬌貴的。”

她反正一直都挺得寸進尺的。

蕭凜看著傅念君這輕松明媚的神情,頓時有些來氣,啞著嗓子道:

“我看你是覺得剛才和我說的那番話,足夠來和我談條件了。”

“難道不是么?”

傅念君反問:

“我本來就不是階下囚,而且我為蕭大人出謀劃策,更何況你被人暗殺的事我也毫不知情,怎么怪也是怪不到我頭上來的。”

蕭凜發現自己經常被她噎得無言以對。

她這副無賴的樣子,還真是讓人沒辦法……

“我雖沒你夫君這么多心眼,但我也知道你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你不過就是要我把懷疑的目標放到肅王世子身上罷了。”

他笑了一聲:

“真是最簡單的離間計。”

傅念君搖了搖手指,看著蕭凜的神情很有點戲謔:

“看來蕭大人還挺喜歡我們漢人的兵法,不知道是否在戰事上也曾應用一二?離間計、反間計,其實對我現在的處境來說,都已是無用之功,你也不會放了我不是么?我今日便教蕭大人一句話,‘在其位,謀其政’,我完全是基于你的立場來考慮這個問題,我想你蕭大人該明白,我如今能活著的前提,是因為你蕭凜蕭統軍使有價值,你若是一著不慎,我就連活命都難,我何必害你?”

她在他的目光中抖了抖袖子:

“我想你也先該想想清楚,你們大遼的內憂,和宋遼之間的外患,如今哪一樣該先擺在你眼前?”

她說完話便也不再等她他回應,只是鉆上去了。

她暗示地已經很明顯……

透露他行路路線的人,可能是周紹雍。

若是旁人將這話遞給他,蕭凜免不得便要想一想,但是這個女人,心眼不比她那個丈夫少,蕭凜便下意識便不想信。

但是她后面的話又將矛頭調轉。

確實她現在身陷囹圄,沒有必要來害他,害他蕭凜的人只可能是大遼境內的人。

若是不止自己和周紹雍取得過聯系呢?

這些宋人詭計多端,他確實不得不妨。

拖著依然很虛弱的身軀,蕭凜卻還是喚來了親衛,吩咐他們:

“去看看耶律弼什么時候到南京,還有攝政皇叔最近有無異動……”

攝政皇叔指的是耶律弼的靠山,如今大遼狼主的叔父耶律元。

親衛領命下去了。

傅念君坐在馬車上見到蕭凜和身邊兩三個契丹武士嚴肅地說話,不由勾了勾唇。

夏侯纓正把一盅安胎藥遞給她。

借著蕭凜的光,如今傅念君也能夠正常地讓夏侯纓料理身體了。

“很高興?”

夏侯纓問她。

傅念君笑了笑,只說:“也沒有,不過是給人成功添了點堵。”

她拿話趕著蕭凜,就是想讓他多想,讓他左右懷疑卻分析不出答案。

憑他的能耐,他大概還看不出來這其中樁樁件件事情的聯系。

他對周紹雍不了解,對周毓白也不了解,他所認知的東西很有限,就很容易被人算計進圈套里。

傅念君心中一動,或許她可以嘗試著將幽州城里的水攪渾,趁機尋個脫身之法。

車隊一路進了幽州城,這里是從前蕭凜父親蕭溫的地盤,如今自然是蕭凜的轄地,遼國疆域闊大,到上京去路途遙遠,蕭凜本人無事之時也不會跑去上京。

和大宋不一樣,這里雖離京師遠,從前到底是漢家土地,百姓們善于耕種織布,天候好的時候,賦稅是北地的好幾倍,雖然胡漢矛盾是個大問題,常有各地沖突發生,但總體來說燕云一帶還是很讓契丹貴族們眼熱的。

蕭凜他一個人就管轄著南院大部分軍隊,天高皇帝遠,又不用守著那些苦寒之地,樂得自在不說,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燕云,根本上來說盤踞著他們蕭氏一族有意培植的勢力。

因此蕭凜才會這樣樂于和周紹雍合作。

從蕭太后開始,早就存著壯大蕭氏的念頭,但是耶律氏內部人心不齊,如今的皇帝死后誰登基還說不準,他們又不信奉什么嫡長子繼承這套,可以說誰都有資格,因此通過蕭太后在世時建立的聯姻血緣關系,日后對于蕭凜及其子孫來說,會越來越薄弱。

占據燕云,控制南院是一招很好的棋,這里是胡漢混居,最雜亂的過度地區,雖然難管,卻很有價值。

能夠壓制上京,同時卻與宋廷緊密聯系。

而如果周紹雍的計劃完成,周云詹登基,蕭凜的地位就更不同了,他拒守燕云,就是進可攻、退可收,哪里都不敢動他,哪里都有他的人。

只要他活的命更久,生幾個厲害些的兒女,再左右與耶律家、宋室結一結兒女親家,可想而知日后他的地位成就,甚至能夠超過他父親用真刀真槍博出來的戰果。

不過嘛……

傅念君坐在馬車里,望著這城里見了他們車隊就流竄的漢人,臉上表情就松了松。

蕭凜恐怕只在他父親那里學來了兵法戰術,守成智計卻遠遠不夠標準。

他想要做到那種程度,根本不可能。

傅念君和夏侯纓暫且被安置在驛館,說是驛館,其實也就在蕭凜府邸的隔壁。

幽州乃兵家必爭之地,前些年戰火紛飛的時候,早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城內見不到多少看得過眼的樓宇。

遼人又不似漢人,對蓋房子實在是能力和興趣都很有限,所以幽州城看起來倒是真不如開封府隨便哪個縣城,城中稍微看得過眼的房屋,也沒有幾棟,有這間驛館住,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傅念君和夏侯纓好好地洗了澡吃了些東西。

先前那兩套藥童和內監的衣服都快發餿發臭了,自然不能再穿,她們入鄉隨俗,終于第一次穿上了契丹女子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