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季箮隨口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試一試這西洋的脂粉了。
等季箬出門之后,季箮叫來一個小丫鬟:“給我打一盆溫水來。”
她要洗臉,然后重新上妝。
“娘子!”冬梅有些不贊同,“這還不到晚上。”
“我就只能晚上洗臉上妝嗎?”季箮心里有些不高興,“不是還有你在門口給我守著么!”
季箬的臣服讓她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才敢用這種語氣跟冬梅說話。
冬梅壓下心里的不滿,故意道:“那婢子親自去給娘子打水?”
往日季箮是不敢這么肆無忌憚的勞動冬梅的,這次她卻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快去快回。”
冬梅一口氣噎在心頭,到底什么都沒有說,轉身出了門,到小廚房打熱水去了。
季箬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就看到季湘規規矩矩的坐在一個錦杌上,她旁邊的小幾上擺滿了茶水和點心。
茶水是季湘往日愛喝的花茶,點心是季湘往日愛吃的龍須酥之類的,季箬心想,錦桃果然是能夠領會她的真正意思的。
然而這些東西,季湘都絲毫未動,她抿著嘴唇坐在那里,看到季箬進來了,立馬挺直了腰背,一副生疏且防備的樣子。
季箬腳步一頓,然后她神色如常的走到季湘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拿著本醫經翻閱,絲毫沒有要同季湘攀談的意思。
季湘不由得松了口氣,挺直的腰背跨了下去。
等季箬看了七八頁的時候,季冉氏帶著四夫人來了這邊。
四夫人一直在哭,季冉氏低聲安慰:“……這種事情,哪里有一次性到位的,總要多談幾次。等下就要見到孩子了,快別哭了。”
四夫人低聲說了一句什么,季冉氏又道:“……咱們家各房之間是什么情況,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大伯雖然位極人臣,可家里這一攤子爛事,他以前不管,現在更加不能夠管了。這種事情,是指望不上他的,還要看你自己和白家的態度。”
“好了,別說了,都到孩子們面前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跟你說了……湘娘子怕是正擔心著,快安撫孩子是正經。”季冉氏道。
說話間,季湘已經迎了上來,她看了季冉氏一眼,默默的挽住了自己娘親的手,開口道:“娘,咱們回白家吧!”
四夫人手微微有些顫抖。
季湘勉強笑道:“娘,表姐還等著我回去一起玩呢!”
“回去吧,過兩日再過來。”季冉氏對四夫人說道。
“等等,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五娘子。”四夫人收了淚,忽然道。
季箬慢吞吞的向前走了幾步。
四夫人正色問道:“五娘子,我聽說杜先生是死在你面前的?真的是病死的?”
她這話一出來,季冉氏臉色立馬大變:“白茹!”
白茹是四夫人的閨名,季冉氏在妯娌們面前向來是笑瞇瞇的,一副老實人的模樣,這還是她第一次叫四夫人的閨名。
四夫人也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季冉氏的反應會這么大。
“臨夏,送四夫人和湘娘子出門!”季冉氏的臉冷得不能再冷了。
“大嫂,我就是想問問!”四夫人道。
季冉氏飛快的打斷了她:“杜笙是我們大房請的西席,跟你們四房有什么關系?更何況,現在人已經死了!”
她說著語氣嚴厲起來:“還是說,杜先生的死,跟你們四房有關系?”
“怎么會!”四夫人臉色變得慘白,杜笙當初送她那么多的金銀珠玉,現在人死了,她于情于理都應該問一問罷!
難道說,杜笙的死真的有問題,所以季冉氏才會有這般大的反應?四夫人頓時起了疑心。
季箬伸手拉了拉季冉氏的衣袖,冷靜沉著的看向四夫人:“四嬸娘,杜先生確實是死在我的面前,太醫院兩位太醫給他診了脈,說是突然發了病。”
“那么五娘子給杜先生診脈沒有?五娘子的醫術,比太醫院的太醫們可要好太多了。”四夫人目光落在季箬身上,帶了些揣測。
季箬眼睛微微下垂:“沒有,我被嚇到了……四嬸娘難道不相信兩位太醫?”
“那倒不是。”她扭頭看了眼神色難看的季冉氏,微微頷首,“大嫂,我和湘姐兒先回去了,過兩日那邊有了松動,大嫂好歹派人給我帶個信。”
季冉氏不滿她在季箬面前提杜笙的事情,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算是應答了她。
四夫人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卻并沒有后悔,等到上了馬車季湘問起來,四夫人嘆了口氣:“人家對我們有恩,且不說你大伯母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跟我們翻臉,咱們也不能替杜先生做什么,可總得知道他的死因吧!”
“那五姐姐說的話,娘信嗎?”季湘問道。
四夫人半垂著眼眸:“自然是信的。”
她怎么說,她就怎么信。四夫人如今自身難保,怎么可能費精力去給已死之人尋一個真相!她那么做,只是為了給自己尋一個心安。
季湘的年紀太小了,根本懂不起這種彎彎繞繞。她隱隱覺得她娘說的話有些古怪,可細思又想不起這話到底哪里古怪來,只好糊糊涂涂的將這件事記在了心里面。
四夫人又問道:“如今咱們四房出這么大問題,人家對咱們態度不如以前,也是正常的。你先去了四娘子哪里,后來卻出現在五娘子閨房,可是四娘子說了什么難聽話?”
“不是,四姐姐太忙了,正好五姐姐回來了,就叫了我過來跟我說話。”季湘的手指在衣袖下面緊緊絞在一起,她眼睛撇開,透過一條縫看著車窗外面。
“真的?”四夫人松了口氣,“我還怕四娘子不好相處,嚇壞了你。后來聽說你去了五娘子院子,才松了口氣。”
“五娘子以前就喜歡你,又治好了你姐姐的病,你在她的院子里面,我是一點也不擔心的。”
季湘揚起大大的笑臉:“對啊,五姐姐一直對我很好的,還拿了我喜歡吃的龍須酥和我喜歡喝的花茶出來。”
依舊是那個五六歲大的孩子,經歷這件事,心態卻已經大不一樣了,抹去了屬于孩子的任性和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