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哥青梅竹馬,他是我唯一牽著一縷情絲的男人,可最終我還是拋棄了他,為的是什么?不就是這份兒富貴風光。一個小妾算什么?不管再怎么得寵,出去還不是抬不起頭?方采薇那樣的女人,在鎮寧侯府那么個窩囊落魄的府邸,都能名揚京城風生水起,還能得到表哥那樣的尊重愛戴,就因為兩只花熊是她的寵物,便不惜在戰陣廝殺中盡力護那兩只禽獸周全。憑什么?我樣樣不差她,難道到頭來竟然還要低她一頭?不,絕不可能,寵妾滅妻雖然不易,但我李秋芳是誰?這個妻,我滅定了。到那時,我是大富大貴的壽寧公府國公夫人,她方采薇不過是一個落魄侯府的侯爺夫人,到哪里我不能壓她一頭?
李秋芳正在這里得意想著,就聽外面忽然起了一片嘈雜聲,接著一個管事媳婦跑進來,面上帶著幾分蒼白,看見屋里主子們,這媳婦匆匆行了禮,接著吶吶道:“回老太太太太的話,剛剛從宮里傳來的消息,被打入冷宮的慧嬪,皇上下了旨意,把她把她接出冷宮,加封淑妃,賜金冊,授協理六宮權”
原本熱熱鬧鬧的大廳一下子落針可聞,過了好一會兒,方聽“啪”的一聲脆響,卻原來是何夫人手中的茶杯落地,然后只聽她哆嗦著問了一句:“你你說什么?再說一遍,這這怎么可能?什么時候聽說過進了冷宮的人還能出來的?你你莫不是聽錯了吧?”
“千真萬確,二門上管家傳進來的消息。”媳婦哭喪著臉,心想怎么這倒霉事兒就讓我攤上了呢?這下好,不挨板子就不錯,賞錢是別想得了。
原本因為李秋芳懷孕而歡天喜地的氣氛,瞬間就降到了冰點。幾個女眷見勢不妙,紛紛起身告辭,李秋芳見米氏也站起身說房里有事,請求告辭,便也跟著站起身行禮告退。
她表現的十分平靜,事實上現在也沒人有心思去觀察她的反應。只不過,內心掀起的滔天巨浪,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路上從容淡定的表情,直到回了房,只留下心腹的陪嫁丫頭在身邊,才終于寸寸碎裂,她呆呆坐在菱花鏡前,看著鏡中那張嬌美容顏,腦海里難得浮現出從前自己和荊澤銘在一起讀書談笑的情景。
“小姐,這還真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鎮寧侯府眼瞅著就要被人踩到泥地里去了,卻又有東山在起的一天呢。”
丫頭一句無心之語,恰如一把尖刀戳進李秋芳的胸口,只疼得她一顆心翻江攪海,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早知今日,我何必當初要委屈進這壽寧公府給那蠢貨做妾?我何必?老天爺,你為什么要這樣玩弄我?為什么?
然而這些話一句也不能說出來,不但不能說出來,這幾日還要萬分謹慎小心的應付何富貴,在這樣一個天大的壞消息面前,想也知道那蠢貨心里得多惱火,這時候要是行差踏錯半點兒,保準就要被他懷疑自己余情未了,到那時,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一念及此,不由氣苦,卻聽身旁丫頭又喃喃道:“罷了,不管怎么樣,鎮寧侯府和咱們也是沒有關系的了,小姐如今還是好好保胎要緊。再怎么著,荊家大小姐也不過是個淑妃,咱們娘娘可是貴妃,若論富貴,鎮寧侯府可是萬難相比的。”
李秋芳淡淡看了丫頭一眼,這個丫頭跟著她幾年,倒也有些見識,她說的也不無道理。然而李秋芳卻并不這樣認為:因為荊初虹的大起大落,將何荊兩家原本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勛貴推上了風口浪尖。從前何家是壓著荊家再打,恐怕除了何家自己,京城中也沒人會把荊家放在眼里,而何家為什么始終不放棄打壓荊家?那是因為當日荊初虹的獨寵后宮實在讓人驚心,即使她被打入冷宮,何家也始終不能安心,或許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心中不安,但他們卻依照本能,從未放棄過對荊家的打壓。
然而結果如何?那么落魄的一個小小荊家,并沒有在何家的打壓下灰飛煙滅。更令人疑惑的是,冷宮三年,荊初虹竟然毫發無損,若說何貴妃對這個恨之入骨的女人沒有用一點手段,誰會相信?
這些疑惑從前也曾在李秋芳心中一閃而過,然而她從未曾在意過。可是今天晚上,荊初虹高調重回后宮,荊澤銘在秋獵中也大放光彩,這種種跡象,都讓李秋芳感到心驚肉跳,雖然怎么想都覺著不可能,但直覺隱隱告訴她:京城的勢力格局,就要有一番風云突變了。
纖纖玉手猛然就握緊了桌上梳子,然后手指一根一根松開,沉吟良久,李秋芳忽然對心腹丫頭翠竹輕聲道:“前兩天娘親不是讓人捎話來,說她這些日子腿疼么?你這兩日打點幾樣東西,過兩日我想回家去瞧瞧。”
“是。小姐,只是如今您剛剛有了身孕,老太太太太都歡喜的緊,生怕您有一點兒損失,這個時候您要回娘家,她們怕是未必同意呢。”
“無妨,我也許久沒回家了。更何況,這個時候回去,我想她們是樂見其成的,說不定我不回去,她們還要催著我回去呢。”
“啊?”翠竹一愣,不明白李秋芳這話什么意思,剛剛老太太太太還要她謹慎小心,怎么可能這個時候催著小姐回娘家。
李秋芳淡淡一笑,也沒有向翠竹解釋,只是一只手慢慢攀上小腹,在那里輕輕撫了撫,心中一聲長嘆,暗道就當是未雨綢繆吧,這個孩子,不能要了。
“哇!這就是鳳儀殿嗎?”
站在富麗堂皇的宮殿前,方采薇瞪大眼睛四下打量,卻聽身旁常夫人小聲道:“等一下進去院子,要穩重些,別這樣探頭探腦,這是宮里,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明白嗎?”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