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這副模樣,高峰儀有些猶豫。
他要不要跟人家談談?
秦向前這個樣子只傳達出一個訊號,他家庭關系不好。
有妻子的男人,又是個師長,平常情況下,一個星期可以回一次家的,絕不會這么邋遢。
高峰儀聯想一下唐秋月那個遙遠的在記憶里已經模糊的女人,不由得深深地同情了他一秒。
“峰儀,你找我有事?”
秦向前記得高峰儀,知道高峰儀申請來這里,他也很意外。
不過越南戰場下來的,榮立幾次一等功的軍人,他不可能不看重。
在部隊里,誰都知道高峰儀升上去指日可待,而且絕對不是師長這么簡單。
畢竟人家有軍功,父親平反了,那就是前司令的遺孤,岳父還是省城軍區政委。
上上下下沒有一處不是彰顯著前途無量,他來深圳還很讓人意外呢,按理說,他應該留在m城才是。
“沒什么事,原本也不應該來打擾你,秦師長。”
高峰儀蹙眉。
秦向前不悅道,“有事說事!你我都是軍人,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其實秦向前來這里有點不習慣,他一個北方漢子,跟南方人處不慣,磨磨唧唧扭扭捏捏,說話不開門見山,不痛快!
高峰儀就等著他呢,他故意磨嘰的。
“實在話,同樣是男人,我心知有些話不能說,你也說了,咱們都是軍人,軍人有軍人的責任,出于對你家庭的考慮,我是萬萬不能輕易說這種話的,但是如今我自己的家庭也受到了影響,如果不找你談談,我怕我們都被亂了后方。”
秦向前披著軍大衣,伸手道,“坐。”
高峰儀大大方方地拉開一張椅子坐下,“秦師長,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你新婚,你帶著你妻子來討要說法,那時候我跟我妻子薇薇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謹小慎微,一切遭遇都沒有聲張,因而,很多事情埋在肚子里爛了沒有說,如果不是再遇到你,以及你愛人,恐怕這就永遠是個秘密!”
他的話里有話,秦向前哪里聽不出來。
他們夫妻倆倒了八輩子霉,跑到南方來,距離京城那么遠,居然又遇到他們夫妻了!
被人嫌棄的滋味不好受,秦向前蹙眉望著他。
高峰儀扯開唇角,苦笑道,“說實話,我自己也是懵的,秦師長,你愛人,也就是那個唐大夫,是我當兵二十一年見過最生猛的女大夫,從我受重傷下了火線一開始我睜開眼,她就是我的主治大夫,事事親力親為,只要我出于男女之防不配合,她就拿軍人那一套來壓……這也就罷了,當時我妻子在京城讀大學,她在廣播臺知道我入住醫院的消息,來看我,也是唐大夫壓住領導的批準,以身份不明為理由,不放她進來,身份不明這種事情,你我都知道,是扯犢子,是不是真人,讓我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最后是我找扶我上廁所的男大夫去偷偷把她接進來的,關于扶我上廁所這件事,我和唐大夫還有爭執……”
高峰儀忽然收斂了聲息,秦向前的臉一下子黑了。
堂堂京城軍醫院,連個護士都沒有!
這不是荒謬!
一個沒出閣的女人,居然非要死乞白賴的扶著一個有婦之夫上廁所。
“秦師長,關于后面,事情多的狠,我愛人年紀小多了,不懂事,看護的時候跟她碰撞多,我也就不多說了,至于你們結婚的時候貼的大字報,肯定不是我們倆外地人貼的,但是那大字報的內容你可往心里去。”
高峰儀敲打得直白,那大字報上面說的都是真的。
“如今是兩個家庭的矛盾,秦師長,我找你談話就一個原因,希望你能轉告你愛人,唐大夫,讓她自重,大家是有家室的人,活在世上要名譽,希望她不要借著當軍醫的便利,欺負我妻子和兒子這倆婦孺,要是真的較勁,倒可以換個戰場,我高峰儀奉陪到底!”
秦向前連一句,“你咋知道是她欺負了你老婆兒子,不是你老婆欺負她”,都說不出口。
為啥呢?
因為不管是誰欺負誰,那都是有理由的啊……
明顯白薇薇那個家世比不上唐秋月顯赫,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吵,肯定是有原因的。
最重要的,人家男人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讓她自重!
這是多大的羞辱!
秦向前只覺得臉熱,滾燙,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
不,是被人扒了衣服凌虐!
這就是他娶回來準備珍愛一生的妻子?
呵,在家里跟自己吵架,跟母親明爭暗斗。
在外面濫用職權坑害軍婚!
唐秋月回到家里,拖鞋隨便一甩,光著腳穿著襪子,從柜子里取出從京城帶過來的二鍋頭,倒了一小杯慢慢酌。
她是真的郁悶了,自己這日子到底是過程啥樣了?
男人不回家,在外面野了,跟一群心懷不軌的女人鬼混。
自己呢?
每天要上班,要干家務,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守破大天也等不到他回來。
門被打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醉了,看花了眼睛,傻笑了一聲,“呵,這還出幻覺了。”
唐秋月把自己臉蛋拍了一下,“有這么想他嗎?他又不是高峰儀!”
高峰儀三個字念出來,她愣了一下,醉眼迷離,“有這么想他么?高峰儀……他都不喜歡我!”
唐秋月自說自話,還挺可憐的。
眼淚都流下來,“白薇薇那個賤人有什么好?不曉得哪里蹦出來的妖精,專門迷惑男人的!”
“高峰儀……為什么不喜歡我?我比白薇薇好一千倍一萬倍!”
秦向前就站在門口,聽她在飯桌前自說自話,傷心得跟林黛玉一樣的。
嘴里念得,全是一個有婦之夫的名字。
他還不服氣呢,他還覺得自己不比高峰儀差呢。
唐秋月也不至于結婚后還想著他吧?
他一路上都在安慰自己,不要動怒。
她那時候沒有結婚,不認識自己,單身,是自由主義,有喜歡人的權利。
雖然看上一個有婦之夫的確太過分了,但是并沒有拆散軍婚,可是……
她現在到底在說什么不知廉恥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