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親骨血!
是他和最愛的女人結合生下的兒子。
此刻,他感覺到他的生命跡象在流逝,一顆心好像浮在云層里,他三年前在戰場上見慣了死亡,此刻已經沒有多少知覺。
可是他反復告訴自己,懷里的是自己的兒子,是他和白薇薇生下的孩子。
他們期盼了多少年,為了孩子有過多少傷痛。
如今,只是小小的一個事故,他的生命就在遠離。
“命!”
他忽然發出這樣一聲沉痛的嘆息。
白薇薇靠在他肩上,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肘:“我不信命,我不信!”
她不信老天爺會這么耍她,她不會讓孩子有事。
路程很短,送到醫院很及時。
幾個醫生非常鎮定的給孩子清理傷口,上藥,包扎縫合,然后裹上一層紗布。
“失血情況還好,不需要輸血,留院觀察一周,注意營養。”
這回軍醫院里的醫生專業靠譜了不少,白薇薇聽完,半個謝字都講不出來,平常的伶俐勁兒全然不見了,她跌坐下來,被高峰儀扶住,半抱在懷里。
男人跟醫生歉疚地點頭:“不好意思,我愛人受了驚嚇,情緒不好。”
“沒關系,家長的心情,我們做醫生的是可以理解的。”
軍醫點了點頭。
高峰儀朝他敬了一個軍禮,“多謝!”
醫生也同樣回了一個:“醫者仁心,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今天是禮拜五,白薇薇不必上班兒,藺婷婷下午吃完晚飯,散步的檔口牽著女兒的小手去軍區大院兒找她。
“媽媽,雯雯還是不喜歡臭弟弟。”
藺婷婷低頭瞧了自己女兒一眼,“那咱們回去?”
“不,雯雯要找薇薇阿姨抱抱!”
陸子雯非常分得清利益關系,她不喜歡高富帥,可是她喜歡高富帥的媽媽。
藺婷婷摸了摸她的腦袋瓜子:“那你也要喜歡弟弟,因為那是弟弟的媽媽,你喜歡弟弟,薇薇阿姨才會更疼愛你。”
陸子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伸出一根小胖手指,肉肉地搖動:“不不不,就算雯雯不喜歡臭弟弟,薇薇阿姨也會喜歡雯雯,因為雯雯很討人喜歡,雯雯的爸爸和媽媽也很討人喜歡。”
藺婷婷幾乎是被雷到了,這小孩兒連大人的人情往來都曉得了。
而且她……
她不敢說,因為陸子雯這個作派,幾乎跟陸少東老謀深算的樣子一模一樣。
當初他不放她和謝志平出城,她拿自己家里關系的威脅他。
他何嘗不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辦公桌前搖晃著那根修長的手指:“嘖嘖,大侄女啊,你就不要跟你叔叔來這一套,你叔叔見的鬼可比你治的病人多得多,你跟謝志平那丁點破事值得你家里拿那么大的關系網跟我干?好笑!”
藺婷婷頗有點心憂,一個男孩子要是像他就算了,女孩子像他,總覺得有點……有點瘆人得慌。
“雯雯,以后不許說這種話,對小伙伴要真誠,小伙伴對你才會好。”
陸子雯撅著嘴,一副氣鼓鼓地模樣,還掙脫了藺婷婷的手,打著背手,一副小領導派頭在路上走。
“哼!雯雯不需要一個只會拉粑粑拉尿尿吃手手的小伙伴!”
她翹著腦袋往前走,猛不丁撞到花壇拐角處一個男孩兒身上。
“哎喲,我去!”
陸子雯一副大姐大摔倒的模樣,跌坐在地上,轉眼爬起來,撣了撣手里的土,又擦了擦褲子,才盯著眼前的壯牛犢。
“你是誰呀?”
她眨巴眨巴眼,橫也是要分人的,跟高富帥橫沒得關系,大不了給他吃腳腳。
這個移動小山要是倒下來,可以壓死她了。
“我是李革新!”
李革新小朋友穿著一身舊衣裳,襪子還是帶花的女士襪,一雙棉鞋洗得發白,跟陸子雯紅棉襖小皮靴c國娃娃一樣的作派簡直是兩個世紀的人。
哦不,兩個時期的人。
改革前,改革后。
“我叫陸子雯,我的阿姨住在這里。”
陸子雯一開腔就是自我介紹,一點也不怯弱,畢竟是大城市長大的孩子。
李革新剛剛搬到這里來半年,長得壯實憨厚,這院兒里的孩子都不大樂意跟他玩兒。
“我爸爸是軍人,我家就住在這里。”
這是李革新頭一次挺直了腰桿說話,院兒里的小朋友都叫他大牛,不樂意跟他玩兒。
“哇,雯雯的爸爸也是軍人唉!”
陸子雯睜大了眼睛,滿眼冒星星。
“你爸爸是軍人?那你也住這里?”
李革新耿直地問。
可是轉眼,陸子雯就頹唐地垂下腦袋,像株焉兒了的小草:“沒有,雯雯的爸爸走了,要過年才能回來,雯雯不住這里,住在別的地方。”
李革新看她剛才還眉飛色舞的樣子,這會兒就頹唐下來,安慰性地牽住她的小胖手,“我爸爸也是很久才回來一次,沒關系,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們去玩兒吧?”
這時候男女之防還沒有那么嚴重,兩個小孩子牽著手跑也不算啥稀奇。
可是陸子雯搖了搖頭:“不行,雯雯要去薇薇阿姨家玩兒。”
李革新眨了眨眼:“薇薇阿姨?我也有個薇薇阿姨。”
陸子雯翹著腦袋:“雯雯的薇薇阿姨很漂亮很溫柔。”
李革新不服輸道:“我的薇薇阿姨也很漂亮很溫柔,比我媽媽還要漂亮溫柔。”
他媽媽整天兇巴巴的,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追在他后面跑。
“哼,雯雯的薇薇阿姨比你的薇薇阿姨漂亮一百倍!”
“我不信,我的薇薇阿姨是我見過最漂亮阿姨哦!”
李革新轉了轉眼珠子,他要勾她去看一眼。
誰知陸子雯一把牽著他往路上走:“那好,那雯雯帶你去雯雯的薇薇阿姨家里看看,她家還有個臭弟弟,你進去了不要理他,只能理雯雯!”
李革新被她拉得踉蹌跟在后頭撲棱撲棱地跑,一邊跑,一邊問:“啥臭弟弟,我家薇薇阿姨有個白寶寶。”
“就像蠶寶寶一樣,又白又軟。”
可惜就是太小了,不能陪他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