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國出事是在半月后的一個上午。
男人被保外就醫，送進了緊急特護病房。
這下，陸少東再也坐不住了，湊到軍醫院去跟自己姑姑打聽消息。
白建國一直被隔離審查，但是怎么審問，都審不出結果，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但是他妻子偷走了大量軍事資料這是事實。
結果就是拖著，一天不抓到江春紅，一天不定罪。
就這么拖了一年，誰知，臨近年關的檔口，忽然發病。
傍晚，軍醫院外頭街上，陸少東焦急地等著自己姑姑出來。
“哎喲，總算出來了。”
他走過去，女的就是喜歡磨磨唧唧的。
陸大夫換了一身便裝，兩只手放在大口袋里：“少東，啥事兒啊？”
陸少東不敢進軍醫院里面去，之前妹妹杜鵑無意間聽到他跟姑姑的對話已經夠讓他警惕了。
“姑，白建國咋回事兒？跟我交底兒唄。”
陸大夫疑惑地盯著陸少東：“你問這個干啥？關你啥事？”
陸少東左顧右盼了一下，壓低聲音：“白建國這事兒，沒那么簡單，你告訴我就行了，他到底啥病，咋回事。”
侄子在打馬虎眼，陸大夫心里清楚，可是親侄子，沒必要瞞著。
“你可別泄露出去，搞不得的。”
先打了一劑預防針，她開口道：“他是中了慢性毒，腎病發了。”
“啥！”
“腎病？慢性毒？”
陸少東震驚。
“對，腎臟是排毒的器官，他長期中了慢性毒，毒素積壓在腎臟里，沒有排泄干凈，久而久之就病了。”
陸大夫嘆了口氣，當初好歹也是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如今居然就成那副模樣了。
“那……那還有救沒得？”
陸少東一顆心提起來，親娘啊！這要是被白薇薇曉得了，白家就要全家覆沒了。
“沒事，沒傷及性命。”
陸大夫擺手：“不過他得臥床靜養，長期被人服侍，定期還得洗腎，以后怕是離不了人了。”
“好家伙，倒是撿回了一條命。”
陸少東松了口氣，心里思忖著，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讓白薇薇知道為好。
就告訴她，她老爹挺好。
醫院特護病房被把守的戰士圍住，白建國躺在病床上，拼命擺手，護士只能去叫醫生。
沒多久，醫生來了。
白建國拔掉氧氣罩，張口斷斷續續交代：“去，幫我寫封信。”
醫生趕緊拿了紙筆記錄：“您說。”
好歹這么多年的大領導，威信還在。
“這封信是給上級審查組的，我現在恐怕命不久矣，要交代一些情況……”
白建國看著頭頂懸著的輸液瓶，目光蒼涼：“我妻子江春紅，有可能是個上海人……父母應該是顯赫人物……”
“給我下毒的，應該也是她，在她離開之前的小半年里，我長期在喝她泡的雙峰山毛尖。”
“完了？”
醫生額前冒出一陣冷汗。
“還有……”
白建國抽了口涼氣：“熊家出的命案……那個命案……大概也跟她有關……”
“我要是沒猜錯，她給我帶到部隊去的補品，里面是注入了毒的，只是我送給了別人。”
話還沒說完，白建國兩眼一抹黑，又暈了過去。
醫生簡短的抄錄下來，趕緊拿出去交差，這都是啥事兒啊！
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白建國這一場大病，倒讓他被長期滯留在軍醫院。
當然，這并不是無罪開釋，他還沒有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疏忽瀆職這一罪名，使得國家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已經是可以定論的。
但是，他病得要死不活，在軍隊關押著不是個事兒，沒準兒哪天就一命歸西。
加上，他腎臟有毒素，幾乎隔一段時間要洗腎，所以就被羈留在軍醫院特護病房，有戰士二十四小時看管。
陸少東瞞著陸振華，偷偷跟上級申請了一下，允許家屬探望。
獨生女白薇薇的資料就被遞上去，審查過后，暫時沒發現問題。
其實部隊方面大多數人對這種事有蓋棺定論，無非就是一個情色間諜打入了我軍內部，騙取了軍方領導白建國的信任，長期竊取軍事機密。
現如今，白建國賠了夫人又折兵，自己人還送了半條命。
顯然是不知情的受害者，至于他閨女，都嫁出去十年了，早就成了別人家的人，審查無益啊！
因而也是走走程序。
白薇薇一下子獲得了探視的權利。
她激動得不知所以然，手腳顫了半天，掩面而泣，才接受了這一事實。
“太好了，太好了！”
心里雖然有疑問，怎么就進醫院了，但是人家陸少東幫了這么大的忙，他不說的，她多問好像不好。
陸少東將白薇薇送到軍醫院路邊上，告訴她病房號和位置，讓她自己一個人去。
他到底是要避嫌的。
白薇薇明白了，自己一個人下車，往軍醫院里面走去。
馬路兩旁的白楊綿延不絕，還是跟當初她帶父親來醫院檢查的時候一樣，只是沒過幾年光景變成這樣。
出示證件和探視許可證明，把守的戰士才讓她進去。
白薇薇被一個戰士帶進病房，屋里還留下了一個警衛員在一邊守著，她不能跟白建國兩個人私下講話。
一言一行都被密切監視著。
然而，這又有什么要緊？
白薇薇舉起那張病歷表一樣，頓時紅了眼眶：“腎臟中毒？”
上輩子是尿毒癥？
難道……
父親上輩子根本就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對，她就說，哪有那么快，一下子從體檢健康，變成了尿毒癥突發。
“爸，是不是她！是不是她干的！”
白薇薇憤怒攥緊拳頭，連一聲“媽”都不愿意喊。
白建國早已蘇醒，這幾天身體好多了，除了虛弱，一切都沒什么大問題。
“薇薇……”
男人擺手：“你過來。”
白薇薇走過去，蹲下來，俯在他床前，乖順溫存。
白建國的大手撫摸上她的腦瓜子：“不要恨你媽媽，她害的是我，她并沒有害你。”
“爸……”
白薇薇眼眶里一行清淚落下來，父親寬容大度至此，母親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