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姝

第三百九十九章 問罪首輔

»校園小說»»章節目錄第三百九十九章問罪首輔章節目錄第三百九十九章問罪首輔文/若相姒本章字數:2821:

夜色如墨一般,暈染了整個天空,只有高懸的明月氤氳著一圈清冷的銀色,乾和宮的甬道外,兩旁的石雕罩燈早已被一盞一盞點燃,昏黃而飄忽的光芒印照在兩旁的朱色宮墻上,落在一塵不染的石磚地上,卻仍舊難掃去那角落暗沉沉的陰影。

寂靜之中,衣擺的摩挲聲,軟靴與石磚地的碰觸聲漸行漸近,急促而縹緲,聞聲看去,身著朝服的嚴惟章此刻正氣喘吁吁地走在其中,許是一路走得急,累了許多,原本佝僂的背便更彎了幾分,隨著嚴惟章每一步的喘息,那略顯花白的胡子便會微微一動,顯得滑稽而可憐。

就在乾和宮外時,嚴惟章總算是稍稍站定,身旁提燈的小內侍詫異地也停了下來,順著嚴惟章的目光看去,卻是透過短墻,那高揚而起的飛檐。

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兩行值夜內侍從甬道那方走來,看到駐足而立的首輔大人,都是微微一愣,隨即默然上前,恭敬地行下了一禮。

“嚴閣老。”

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般,失神的嚴惟章這才被微微喚動,木然側首看到眼前行禮的眾人,寂靜間,默然地轉過頭看向乾和宮,悵惘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便撩起袍角,顫顫巍巍地走了進去。

當嚴惟章行到廊前的臺磯下,便見馮唯客客氣氣地走了出來,隨拱手道:“嚴閣老,您一路勞頓了。”

“不敢,不敢——”

不知道為何,眼前的馮唯明明與從前無異,可嚴惟章卻總覺得背脊微微發涼,一顆心莫名地懸了起來。

“陛下已在殿內等候閣老多時了,閣老請——”

馮唯一邊說著話,一邊將身讓開,伸出右手去。

嚴惟章順著馮唯手引的方向看去,只見殿門此刻緊閉,屋內懸燈的光芒透過鏤空的槅門落在門外的地上,印出各色各樣的吉祥花紋來。

“吱呀——”一聲,殿門被小內侍小心推開,嚴惟章與馮唯一同走了進去,一踏進殿內,果然溫暖如春,與外面漸冷的秋意截然不同。厚底的朝靴踩在西域的地毯上,軟綿綿的,仿佛踩在云上,時而虛時而實。

眼看著走到最后一面軟簾前,馮唯親自上前,將那厚厚的軟簾掀開,偏頭頷首間,嚴惟章雙手不由一捏,隨即緩慢地走了進去。

一入里間,明明地龍的暖意更甚,可嚴惟章卻覺得周身的空氣似乎都被凍結了一般,讓人不由身子一僵,連臉色都變了。

“微臣嚴惟章,參見陛下。”

嚴惟章壓住了心底漸漸攀升的不安與異樣,雙拳緊攥下緩緩下跪,深深叩拜下去。

座上的皇帝沒有遲疑,幾乎是同時開口,語氣平靜而如常。

“愛卿起吧。”

嚴惟章緊緊懸著一顆心,此刻就如踩在懸崖之巔的繩索上一般,戰戰兢兢,稍有個不慎,就會被摔得粉身碎骨。

“微臣謝陛下——”

此刻在建恒帝看來,眼前這個大興首輔更像是一個半身入土的老驥,就連起身這樣一個動作,都顯得格外艱難,只能雙手勉強撐著地,先屈起右腿,再伸直,然后將左腿緩緩站起來,每一個動作都顫顫巍巍,廢了極大的勁兒。

“這么晚了,內侍去你府上時,你在做什么?”

嚴惟章剛站直,便聽得建恒帝隨口般的問話,當即精神一凜,努力平息氣息道:“回陛下,內閣有些票擬尚未批,老臣便帶回府里,還有幾封便要批好了。”

建恒帝聞言一雙眸子欣慰地看向下面的嚴惟章道:“難為你了,如今眼看著你年歲漸大,內閣又走了個嚴厚昭,這政務必然只會多,不會少罷。”

嚴惟章聞言當即拱手,顫顫巍巍行下禮道:“勞陛下掛念,有顧閣老和譚閣老與臣一同處理內閣諸事,微臣倒也還好。”

“那便好——”

建恒帝眸中隱隱透著幾分溫和,可嘴角的弧度卻是有幾分說不出的異樣。

“內閣有你們三人,朕也是放心的,不過愛卿也要保重身子,夜里莫要批閱的太久,睡的好了,這精神便好,可別像朕,這夜里睡不安生,連早朝都快坐不住了。”

聽得皇帝如此無奈之聲,嚴惟章當即緊張地抬頭,頗為關憂道:“陛下可曾讓太醫瞧過。”

“瞧過,可近日這多夢的毛病就是改不得。”

說著說著,建恒帝便悵然地嘆了口氣,目光幽深地落到嚴惟章身上,不緊不慢道:“昨夜,朕又做夢了,朕夢到先帝怒然看著朕,呵斥朕為君不明,枉為天子。”

“陛下!”

嚴惟章聞言大驚出聲,剛要安慰,便被建恒帝抬手打斷了,下一刻,便見建恒帝緩緩起身來,一步一步走下龍案,與嚴惟章擦身而過,默然走至一扇窗后,只聽得細微的聲音響起,那一扇窗戶隨即被打開,清冷的月光登時隨著秋風探來,讓嚴惟章忍不住一個戰栗。

“眼看著就要入冬了,吳江縣的百姓被水沖垮了房子,這個冬日又該如何過。”

一聽到“吳江縣”三個字從皇帝口中悠悠道出,嚴惟章幾乎是本能地身子一僵,臉色大變,當即拱手朝著皇帝道:“陛下憂國憂民之心,便是先帝也會感受到的,陛下提醒的是,吳江縣今年受災,民生艱苦,對此,微臣已有了幾分想法,但還未來得及與陛下言,便借此刻與陛下稟報。”

建恒帝“哦”了一聲,隨即轉過身道:“愛卿請講。”

嚴惟章見此,當即頷首恭敬道:“微臣想,今歲吳江縣的稅收便免了,令由戶部撥下銀兩,用于百姓修繕房屋,重植農田,待到明年此時,想必也會好過許多。”

建恒帝聞言頗為贊嘆地點了點頭,緩緩朝龍案而去,嚴惟章見此不由低下頭輕舒一口氣,額際卻是無聲地滑下了一顆冷汗。

“可愛卿有沒有想過——”

建恒帝陡然的改口,讓嚴惟章再一次身形緊繃,而隨即的話,卻幾乎震的他臉色發白,沒有一絲人色。

“這蛀蟲不除,朝廷便是送再名貴的木頭去,又夠多少人去啃食?”

當嚴惟章驚怔地抬頭時,便見此刻坐在龍案后的建恒帝面色冰冷,唇角明明含笑,卻是讓人后脊發涼。

“馮唯——”

在建恒帝的示意聲中,馮唯小心翼翼上前,從龍案上取過一沓東西,緩緩送到嚴惟章的面前。

“嚴閣老。”

嚴惟章看著馮唯遞過來的東西,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在皇帝如芒在背的目光下,終究還是顫抖著手接過,當他看完第一張罪狀,便已是身形發抖,隨著一頁一頁看下去,嚴惟章只覺得全身的血液正飛速地倒流,一雙手冰冷而僵滯,直至他看到最后一本賬冊時,幾乎耳畔一聲轟然,整個人已然是抖如篩糠,以至于手中的東西都沒拿穩,一點一點的被抖落出去,飛了一地。

“陛,陛下——”

在紙頁漫天飛舞之時,嚴惟章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幾乎是同時,他將頭深深叩在地上,幾乎拼盡全身力哭出聲來,聲淚俱下間,能夠聽到每一個字背后的恐懼與悔恨。

“微臣有罪,微臣糊涂,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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