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肅王府到常府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季瑤卻覺得足足有幾個時辰,良心那一寸地方倍受煎熬,自責地連眼皮都不想抬起來。
東蘭瞧著她這一臉頹廢的神情,幾番張口卻是欲言又止,到底還是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陪著她。
馬車停下的時候,常喜歡歡喜喜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小姐這么快就回來啦?”
季瑤聞言抬眸起身,東蘭見狀忙掀起車簾,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下了馬車,等在一旁的常喜已神秘兮兮地湊到了季瑤耳邊:“小姐,方才祝商來過了,留下這個說是讓我交給小姐。”
季瑤低頭一看,見常喜遞過來一封書信,信封十分精美看得出來是特意挑選過,隱約之中還聞得到幾分淡淡的玉蘭香。
現在道歉未免有些遲了吧?季瑤心中冷笑,頹廢的眼眸卻是閃過一絲光芒,迫不及待地邊往院子里走邊打開了信,如果祝商真的知道錯了,要不要原諒他?畢竟這些日子他真的幫了自己不少……
再者言之,祝商和自己的目的一致,他沒有必要為了扳倒東宮而毀了常家,也許這次的事情真的在他意料之外。
帶著玉蘭香的信紙被季瑤慢慢打開,目光一觸及紙上的字,季瑤登時臉色大變,胸口的怒氣一下便涌上了天靈蓋!
她將信紙揉成一團,疾步往閨房走去,常喜心口不由得嘎登一下,半句話也不敢說,只得加快腳步跟上她家小姐。
“常喜!”
聽到季瑤點到她的名字,常喜忙不迭上前,屏氣凝神道:“小姐有何吩咐?”
“你備上薄禮一份,速速去沈家,請沈將軍和沈大公子沈二公子明日午時赴宴醉仙居!”
季瑤字字有力,仿佛將心中的怒氣都壓在了這幾個字上,常喜不敢有所耽擱,連忙應聲,腳步一轉直往府門口奔去。
季瑤將手中的信紙捏的更緊,這信紙中寫的不是什么祝商感到抱歉的話,而是沈家欲與常家結親的真實緣由,這叫她如何能不生氣?
祝商若是心大,察覺不到她的震憤那也就罷了,可如今竟拿沈家之事來彌補,分明是很清楚她的脾氣,也很直接地表明了兩人非友達,只是各取所需的關系而已。
季瑤自問雖沒有真正幫過祝商什么忙,可對祝商她是一萬個真心對待,全全然然拿他當朋友看待,如今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回應,實在是氣人!
自己甚至……甚至對祝商毫不設防,對他的信任之情甚至超過了解憂和劉珣,如果這樣還稱不上朋友的話,那什么才算是朋友?
季瑤氣得走路越發快了,轉角處,一盆低矮的花盆擋住了她的去路,當下氣不過,一腳便踢在了花盆上。
“怕擦!”
長廊之中忽然發出清脆之極的破碎聲,在這安靜的長廊顯得格外突兀刺耳,季瑤冷冷地看著那四分五裂的花盆似是余怒未消。
“季瑤?”
解憂的聲音冷不丁從長廊對面傳來,季瑤心口一震,忙抬了頭過去,愕然發現披著梅花裘衣的解憂身后還站著一人。
他站姿如樹,容貌英朗,眉眼之中卻帶了無盡的柔情和一種無法形容的復雜情緒,那是季瑤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神情,實在是有些奇怪。
“都這么大了,走路還這么不小心,居然踢到花盆了,趕緊過來讓大哥瞧瞧,可有受傷?”常季揚故意沉下臉,斥責聲中卻不難發現他在忍笑。
與此同時,季瑤發現大哥看向自己時,那復雜到無法形容的神情已然消失不見,她慢騰騰走到兩人面前,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打量,卻是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你去哪里了?才剛好,就急著到處跑嗎?”解憂和煦的目光在她單薄的衣著上掃了一回,急忙去解身上的裘衣,常季揚卻是伸手虛攔了一下,開口道,“公主殿下是金貴之軀,要是受寒了,我也不好向皇上交代,季瑤你快回房去多穿一點再出來。”
“沒事的……”
解憂再次開口,可是話卻說了一半,便被常季揚打斷了,一臉煞有介事道:“萬萬不可,還請公主殿下保重自己的身體為是。”
季瑤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瞧了常季揚一眼,心里只覺得莫名其妙,當下默默點頭:“那我便先回房去換身衣服,解憂你先去大廳等我吧。”
“公主殿下請。”
常季揚很是客氣地伸手,示意解憂先行,解憂微微頷首便抬腳走出了長廊,季瑤受傷的這幾日她時常來府里探望,借著不敢打擾季瑤的名義她倒是與常季揚來往頻繁,彼此很快對對方有了全新的認識。
“聽說劉珣也來找過季瑤,卻都被攔在了門口,進不來?”走在前頭的解憂不動聲色地放緩腳步,示意身后的人上前說話。
常季揚聽到劉珣的名字,英眉略皺,點頭道:“沒錯,他確實來過好幾回,我都沒讓他進來。”
說到這里,他忽然頓住腳步側身轉向解憂,一臉凝重道:“我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公主殿下答應。”
“想來你所求之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說吧……”解憂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他,常季揚聞言心口一動,急忙道,“我知道公主殿下和季瑤關系還算不錯,想請公主殿下勸勸季瑤,不要再與劉珣廝混在一處了,他根本不適合季瑤。”
解憂露出為難的神色,托腮擰眉道:“這……不大好吧,畢竟是季瑤的終身大事,總也得她自個兒做主,更何況她是那般要強的人,只怕聽不進去。”
“身旁的人都勸勸,不定她便改變了主意,否則這件事情再拖下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常季揚臉色略顯焦灼,解憂不免追問,“怎么了?是因為太子殿下欲納季瑤為太子妃一事嗎?”
“也不盡然,但與這事也有些關系,總而言之,季揚希望公主殿下可以勸勸季瑤,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常季揚說著退后一步,朝解憂躬身,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解憂對于他的行禮很是意外,忙抬手示意他起身。
兩人的目光在這時突地對上,解憂心口不由得漏跳了一拍,曾幾何時,常季揚在她心里占取了所有的位置,多年不見,再次相見,沒成想,她那顆死了一般的心竟還能有感覺。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