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柳林比預想之中要大許多,加上墨夷小白小心翼翼避著枝條行走緩慢,過了小半個時辰后,兩人還在柳林之中,入眼之處盡是血紅赤黑,就是閉著眼,那種鮮艷和沉郁也揮之不去。
沈遙華的不適感越來越重,總覺得心口的簪子蠢蠢欲動著欲破體而出。
她正想告訴墨夷小白一聲,忽然感覺腳踝被什么纏上了,還來不及提醒,墨夷小白已經手起劍落,將一截血紅的柳枝斬落在地。
他用的是‘烏邪’,原本用來驅邪滅鬼的黑木劍被他用來斬了柳枝。
這還不算完,柳枝落地后,墨夷小白抬腳踩住了在地面上如蛇一般撥動掙扎著的柳條,用靴底慢吞吞的輾啊輾的,輾的鮮紅的汁液四濺,腥氣撲鼻,感覺既詭異又可怕,就像輾的是條鮮血充盈的活物一般。
沈遙華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墨夷小白將汁液飽滿顏色鮮紅的柳條輾成了干癟的一條,就像是蛇褪下的皮一般。
沈遙華擰著眉頭驚異道:“這些……都是活的。”
墨夷小白摸了摸她的頭表示安撫,解釋道:“所以我才不敢走快,因為被這些東西纏上更上麻煩。”
“我覺得你不走快些會更麻煩。”
沈遙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處,咬著牙悶聲道:“我覺得這里不大好,簪子好像要自己跳出來了。”
一句話說完,她已是痛的滿額冷汗,墨夷小白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便發現她暈了過去,心口處有鮮血汩汩而出。
“二叔,快出來救人!”
墨夷小白的喊聲響徹柳林。
沈遙華在血柳木制成的地板上醒來。睜眼便看到墻壁和屋頂上垂著密麻麻紅艷艷的柳枝,嚇得她立刻轉了眼,眼角余光卻又看到了一個更可怕的怪人。
怪人就坐在她右側,看起來身量不高,一頭極亂的灰色長發散在身前身后直拖到地,胡須長及胸下,也是極亂,除了一雙極亮的小眼睛,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
墨夷小白!!
沈遙華放聲大叫,卻驚愕的發現自己失了語。
她又想起來逃跑,感覺中自己用盡了力氣,卻連手指尖都沒能動上一下。
她努力了又努力,然后悲催的發現,她只有眼珠子能動彈。
本身她便無助而恐懼了,怪人還對她笑出滿嘴黑而尖如野獸般的牙齒,他一笑在他頭頂和身后密麻麻的柳枝似乎也搖曳了起來,看起來比外面的林子要可怕的多。
沈遙華便被嚇得呆住了,腦中一片空白。
怪人什么時候走了她不知道,但是怪人回來時,給她灌了一碗不停冒著泡泡的湯。
湯汁顏色鮮紅,看起來十分濃稠,血漿似的。
這些沈遙華可以忍受,因為這一路上她喝的藥都比這湯還要可怕。只是那不斷冒著的泡泡讓她莫明覺得心悸,總覺里面藏了什么怪物。
怪人不由分說便將一豁然古怪的湯灌下了沈遙華的肚,之后直勾勾盯著她看了一陣,響亮的嘖嘖兩聲后說道:“老子給你治病你哭什么哭?”
他聲音嘶啞,話說的有些費勁,也不知是喉嚨有傷還是太久沒說過話。
沈遙華狠狠翻個白眼,氣悶道:“我沒病!”
“心上穿了個洞還叫沒病?”
怪人又嘖了兩聲,頗有些得意的說道:“這天下也就是老子才能治你的病,你不給老子磕頭道謝,反倒哭哭啼啼是什么道理?”
“你明明就是欺負我!”
沈遙華哽咽了一句后突然直了眼。
她能說話了!
手腳和腦袋也能微微能動了。
“如果不是那臭小子求到我門上我才不會救你,救人變成欺負人,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怪人撇著嘴隨手扯了根柳條在手里擺弄起來。
因著怪人對墨夷小白的親昵稱呼,沈遙華這會終于不那么怕了。
她的頭和手腳現在只是稍微能動,看不到也摸不到傷口,所以并不知道傷勢到底如何。
不過只要不疼便好了。
她便相信怪人是真的在救自己了。
她向怪人道了歉又道了謝后,迫不及待問起了墨夷小白,看不到他,她的心便一直懸著。
“這么一會不見就想那臭小子了?”
怪人眼帶戲謔,聲調古怪。
沈遙華瞪大了眼睛,覺得哪里不對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對,便點了點頭道:“他去了哪里?”
“他沒事,只是去養傷了,他這一次可是傷的不輕啊。”
怪人嘆了一聲,撫著手中的柳枝啞聲道:“這些可都是寶貝啊,你知道一棵柳樹要吸多少人的精血魂魄才能長成血柳嗎?”
怪人手勢溫柔,柳枝也似乎有靈一般繾綣的纏上了他的腕。
“這東西吃人?!”
沈遙華驚的像滿世界的惡鬼都聚到了自己的身邊,她是知道這東西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它們吃人?還要吃很多人才能長成血柳?
怪人縮回手掌淡淡一笑,說道:“是啊,它們吃了許許多多的人,有忠的,有奸的,有善的,有惡的……”
“但是到了我手里,想讓它善它便善,想要它惡它便惡。”
“既然你想那臭小子了,我便送你去與他作伴吧。”
怪人自顧自說了幾句,起身抱著沈遙華出了屋子,在屋后的不遠處,將沈遙華放到了一汪黏稠的血潭之中。
血潭不深,坐進去僅沒過胸口,也不大,她坐進去了,便與墨夷小白挨在了一起。
沈遙華的抗拒在看到墨夷小白之后便消失了,比起和怪人呆在血柳屋里,她更愿意與墨夷小白待在潭里。
到于那潭里是什么,她不愿意去想。
墨夷小白深深垂著頭,似乎處于昏迷之中,沈遙華便又擔心起來。
“不用擔心,他只是在療傷,用這吞了我傾華無數忠魂精血的血潭療傷,臭小子是他們未來的王,他們自然愿意用精血奉養,不過你嘛,就不一定啦。”
怪人嘿嘿一笑,轉身而去。
這人真怪!
沈遙華盯著被蓬亂頭發遮擋住的背影,深深一嘆,將頭靠在了墨夷小白肩上,疲倦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