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謠

第134章 暗夜白傘

“你覺得你攔得住我?”

‘沈遙華’對著沈蘭醒不屑冷笑。

她與洛經年臉上身上都沾了血跡,衣容也都有些狼狽,但她就那么淡然而立,氣勢便不輸于艷光迫人的沈蘭醒。

她有一種凌駕于嗔怨之外的冷,而沈蘭醒,看似超脫塵世,實則被紅塵羈絆的太深。

“將他留下,他與我東巫有契約在身,你無權處置。”

沈蘭醒表情陰晴不定,顯得有些猙獰。

哈哈哈……

‘沈遙華’突然放聲大笑,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

沈蘭醒的眼神則在她的大笑聲中漸漸變得狠戾,咬牙切齒的問道:“原來你竟是個瘋子。”

“我瘋不瘋與你何干?我笑你不知我是誰便敢信口胡言,笑你根本沒把自己當成東巫之主,你既留戀紅塵又舍不下自己一身修為,到頭來,只能是走火入魔而已。”

“與他有契約在身的不是東巫,是我,我是鳳遙華!你可以喚我一聲師祖,若我高興,或許會應你一聲。”

她盯著沈蘭醒愈發難看的臉,笑盈盈給了她一個致命的打擊。

“不可能!!!”

沈蘭醒踉蹌而退,許多年來,還是第一次在旁人面前露出驚惶神情。

“你若不信就不會露出這般的模樣了對不對?”

‘沈遙華’笑的甜美愉悅,帶著三分促狹,三分陰涼。

“不,我不信!”

片刻之間,沈蘭醒已恢復了平靜,緩緩踱回‘沈遙華’面前,冷冷的睨著她道:“百多年前,鳳師祖便已魂歸天外,怎么可能在今時歸來,還附于一個普通弟子身上,你到底是誰?”

“我已說了,你愛信不信。有本事你盡管擋著我的路,我不介意與你這個后輩切磋切磋。”

她兩手手指在胸前極快的翻轉數下,凝成一個捧心之姿,笑望沈蘭醒。

沈蘭醒則被她的手勢驚的又退了兩步,愈發覺得不敢置信了。

那是只有歷代巫主才會的惑心手法,絕不是別人學得到的。

“好好回去盡你巫主的職責,東巫已呈亂象,你只知道追著個男人跑,不管是什么理由,說出去都會成為笑話。”

‘沈遙華’昂首挺胸與洛經年揚長而去。

沈蘭醒怔怔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忽的狠狠向地面擊出一掌轉身便走。

掌風如錘,將地面擊出一個深深的坑洞。

然而她走出不遠便又飄然折回,站著思量了片刻,急急向‘沈遙華’與洛經年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竟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魂魄強行入體,不管對方是死是活,不是自己的身體都不可能控制自如,也就是不可能將靈氣和術法使用的得心應手!

她被那個騙子騙了!

沈蘭醒氣沖沖離去,墨夷蒼楮立刻賊一樣的溜到墨夷小白身邊,鬼鬼祟祟盯著沈蘭醒離去的方向道:“到底發生啥事了?我怎么有些迷糊了,那丫頭讓誰附體了?鳳遙華?你聽說過沒有?好像是你那師祖的師祖?”

“我也不清楚。”

墨夷小白眸色沉沉,心亦沉沉。

原本他征戰往來,雖是時時處于危險與疲憊之中,但沒那么多的出乎意料,也沒那么多的無法掌控。

自從洛經年出現了之后,諸事便多讓人心力交瘁。

沈蘭醒幫他對付洛經年,也只是對付洛經年,與請虎驅狼沒有太大的區別,一個窮兇極惡,一個心性無常。

半年來,雖沒再發生過大的死傷事件,但一個洛經年也擾的他煩不勝煩。

他像毒蛇,你想打他他便蟄伏不出,你一轉身他便伺機咬你一口,你想抓他時他又消失無蹤。

這令他異常煩躁卻又不得不盡力壓抑,直到沈遙華出現,直到沈蘭醒說或許有機會讓洛經年主動入甕。

接下來的事依舊件件樁樁出乎意料,沈蘭醒追出去之后便沒再回來,他派出去許多人手尋找那三位的蹤跡,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因為那三位此刻都已不在傾華境內。

沈蘭醒想的沒錯,神秘女子確實沒辦法隨心操控沈遙華的身體,就算沈遙華愿意將身體的支配權交由她,可是凰蠱和靈池對她強烈的排斥令她無法長久的留在沈遙華體內,也無法抽調更多的靈氣為已所用。

所以離開不久后,她便將沈遙華喚醒,囑咐了幾句便不知隱在了哪里。

沈遙華有些懨懨,洛經年看她的眼神令她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比較擔心軒轅渡,覺得神秘女子有些不夠意思,只知道救自己的情郎卻不知道把軒轅渡搶回來。

萬一沈蘭醒惱羞成怒滅了軒轅渡的魂魄怎么辦?

她正擔心著,沈蘭醒便氣勢洶洶追了過來,二話不說揚手便打。

她與洛經年一個弱小一個傷重,哪里是沈蘭醒的對手,只在霎時間便險像環生。

沈蘭醒一副不弄死她不罷休的模樣,若不是洛經年拼死相互,她早變成了一塊肉餅。

洛經年像瘋子,沈蘭醒更像個瘋子,根本不聽她解釋,不管她到底是誰,滿臉就寫了三個字:要你死!

危急之時,一人白衣翩翩,于暗夜之中撐傘踏歌而來。

歌聲飄渺,雌雄莫辨,伴著悅耳的鈴聲,令人恍若夢中。

沈遙華感覺自己只恍惚了一瞬,清醒過來時卻已身在烏沉沉的馬車之中。

她人在洛經年懷中,對面是一方鏤花榻,榻上有人,肌膚賽玉,容光皎皎,一頭長長的烏發如水流瀉,柔滑光亮的似乎捉都捉不住一般。

他生的極為完美,每一根眉頭,每一根睫毛都似巧手天工用心雕琢而成,不管怎么看,也沒辦法從他臉上身上找到一絲瑕疵。

如此完美,便少了人氣,亦無妖氣亦無鬼氣、靈氣。他似空氣一般的存在著,奇妙的交融天地,但是讓人看得到,摸得著。

她一直直勾勾的盯著他打量,他便也用那雙如月般明潤的眸子回望她,真真是不帶一絲人間煙火之氣。

沈遙華由他的發望到他的玉似的赤足,再望到他立于榻邊的白紙傘,眼睛突然瞇了瞇。

“姑娘可是中意了我那把傘?”

他閑閑以手撐腮,聲音如夜露般清涼圓潤。

沈遙華心里吃了一驚,卻是搖了搖頭道:“我是沒見過純白色的傘,所以才多看了兩眼。”

對面的人,眼神清澈,氣息無害,沈遙華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與他相對。

馬車中一共三人,她要避一個,就不能再避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