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定,任扶桑高掛,凌閣圖功!
所謂“扶桑高掛”,本來出自李白《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是李白自序,“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來,”說懷才不遇,“乃蚪蟠龜息,遁乎此山。仆嘗弄之以綠綺,臥之以碧云,漱之以瓊液,餌之以金砂……將欲倚劍天外,掛弓扶桑。”
倚劍天外,而不是倚天劍。看李白一生——磨針石上,已虛度卅年春秋;峨眉山下,嘗空負無垠抱負,便是身懷王佐之才,欲效陶朱、留侯,然而卻也沒有遇到勾踐或者漢高這樣的英主,于是就背著劍浮五湖、戲滄洲、走天涯,將本應該折戟沉沙埋在疆場的弓箭,掛在比天涯還遠的扶桑之地。
如今燕王就是說,要是有這樣懷才不遇的人,就到北平,到燕王府中來吧!等到“天山定”,勒馬燕然的時候,為你記“凌煙閣功臣圖”!
凌煙閣乃是唐太宗為表彰功臣而建筑的繪有功臣圖像的高閣,其中登上閣子的二十四人,都是功勛顯赫,青史留名的文臣武將,就如后人所說的“所希垂不朽,勛業在凌煙”,能將畫像留在云臺和凌煙閣,應該是每個希求立功或者仕進的人的夢想。
也許這首詞被燕王說出來,是有點道不明的意味的,但是也幸虧這詞是宋朝人寫出來的,說起來不過是引古人罷了,不過該表達的意思還是被席上眾人聽明白了,紛紛俯首羅拜道:“臣等感殿下知遇之恩,唯死以報!”
場面很感人,但是張這里卻只盯著場中最顯眼的白袍銀盔的小將了,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張就覺得含冬在凝暉閣里聽到的聲音八成就是永安郡主的,不會錯了——因為永安,的確是和張輔有過婚約的呀!
如此人才,面容英俊器宇軒昂,尤其在方才張弓射柳時候的英姿,讓張都不由得心動了一剎那,當然她的這種心動,不是動心,是見到一切美的事物不由自主地喜愛贊賞之情。情感是出于人的天性的,像永安和張輔也可謂是有過青梅竹馬的時光,這種發乎于情如果沒有之后的命途多舛,是可謂天作之合的,但是如今卻要硬生生“止乎于禮”,這確實讓張都覺得不忍。畢竟這不是永平那樣單方面的主動,世上最難得的就是兩情相悅,這兩人的確讓人很是唏噓。
但是再值得感嘆,也無濟于事木已成舟了,在這個時代,其實有一句話是對的,撼山易,撼一門親事難,何況是皇上親自金口玉言賜婚做媒,為永安定下了勛臣之子袁容,且袁容也算是不錯的人,除了有一點驕橫,當然勛貴子弟都比較驕橫,其他地方都好,也知道來北平討好老丈人,如今燕王對他也很親近,原本打算在端陽節的時候也叫過來演武的,但是被徐王妃阻了,張特意送過去許多節禮,不過三個多月后,這也就是正式的親戚了。
那么現在的問題來了,張暗自想,這兩人私會了幾次,今天是第一次嗎,是怎么聯絡的,又說了什么——然而她忽然瞥到,永安坐在那里,手上卻一直把玩腰間系著的一個香囊。
這個香囊沒有問題,上面精工繡著菖蒲而不是鴛鴦或者并蒂這樣惹人遐想的東西,張瞇著眼睛看過去,但是有問題的是這個香囊懸掛在腰間的方式——要知道香囊這東西一般不是單個囊包,而是上面有彩線,下面有流蘇樣式的,上面的彩線不同于后世,是很長很長的,專門用來在腰間盤系打結的,這就是張在鄉下經常打絡子的款式,打絡子就是如此,不過香囊的帶子更長一些,能在腰上綰出更多結來。
永安郡主腰上這個香囊結成了一個方勝模樣的,張在早上還專門問過了,是永安自己綰的,不讓她身邊的宮女幫忙,因為這些人一摻手反而手忙腳亂了,這幾個郡主里面,唯有永安可謂慧心巧思,所以這個方勝絡子看上去十分繁復也十分精妙,也讓張記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