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木香胡同。目送著歸源郡主離去的身影,于小靈的外祖母吳氏還有些恍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吳氏不可置信道。
程盛已是快步走了過來,當下著急問道:“歸源郡主過來,到底所謂何事?”
吳氏聽丈夫問了,定了定神,回道:“郡主是來提親的。”
“提親?!誰家?”
歸源郡主是彭閣老家的嫡長媳,太子妃彭晴的大伯母。
程盛本來還以為歸源郡主來替其夫家彭氏,同程家傳些話語的。自己還好生琢磨了半晌,能有什么事體,不能差了自家大侄女來言語,竟繞了半圈請了歸源郡主過來。出乎他意料的是,郡主竟然是過來提親。
“是替維寧郡主的嫡長子,江源伯家行六的那一位少爺,提親咱們家意兒。”
吳氏邊皺眉邊搖頭道。
程盛聞言,兩條濃眉顫了兩顫,驚疑不定。
一般人家提親,都是看中了兩家家世,要結兩姓之好,似這般指名道姓點了自己次子家次女的,明顯是先瞧中了人了。
再者,江源伯府是開國功勛后代,以武傳家的貴勛,歷經幾代君主而不衰敗,是等同與忠勤伯府的權臣世家。
仔細論來,兩家倒也門當戶對,只不過一文一武并無交集,這番突然上門求親,程盛胸中疑惑萬千。
“意兒遠在西北,維寧郡主是如何瞧中她的?”
這個吳氏也是不知了。歸源郡主說話滴水不漏的,說的也都是平常人家提親說的話,無非是專門點明了兩個孩子的身份,好似怕弄錯了人一般。
不過這讓她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嫁到彭家去的侄女,親自跑來打聽了自己幾個孫女的婚事的事體。
“……難道竟是為了此事?”吳氏喃喃自語。
“你在說什么?”程盛瞧見老妻若有所思,問她道。
吳氏連忙將此事跟程盛說了一遍,程盛聽了也陷入了沉思。
“江源伯府不比別家,單是維寧郡主咱們也不能怠慢。你好生打探一番,我往靜寧去封信,問問老二的意思。此事若能成……倒也算意兒的造化……”
吳氏一聽,便明白了程盛的意思。
江源伯府是功勛,維寧郡主是宗室,如今來求娶他們詩書人家的姑娘,即便是看中了意兒,此事也非是一般二般的簡單。
最初皇后娘娘為太子選妃,本就是屬意文臣之女的,如今四海升平,皇后娘娘出身功勛人家,做出此舉,為的便是太子可以在文臣清流也得到一股助力,同時,也有修文武之好的意圖。
此番程家同姜家的聯姻,正好同皇后娘娘的意思不謀而合,想必皇后太子都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往前,甚少有文臣家的姑娘嫁進功勛貴戚中去,意兒這般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好了……
吳氏思量又打探,程盛的書信,已是在七月底,抵達了靜寧。程思勵盯著老父的家書,看了半晌,突然起身往程默意的院子去了。
彼時,程默意剛做了一副戰馬圖,棗紅色高頭大馬身披鎧甲,縱身躍起,頭上紅纓飄飛,威風凜凜。程默意兀自端坐了欣賞,思緒有著些許飄飛,程思勵走進來,她都沒有發現。
“意兒何時見過戰馬,竟畫的如此躍然紙上?”
程默意嚇了一跳,回頭瞧見父親已是站在自己身后仔細端詳這副畫作,想到自己方才的思量,臉上有些不自然。
“爹爹什么時候過來的?”她定了定神,笑著問道。
程思勵看了女兒一眼,看出了她微微僵硬的笑靨,心道女兒果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為父聽修先生說,忠勤伯世子和江源伯府六爺曾經去過山莊,是么?”
程默意一聽江源伯府,心中一緊,連忙說道:“他們與表哥相熟,所以來過兩回。”
她這急急撇清的樣子,程思勵哪里看不出來,輕笑了一聲,又問:“意兒見過那兩位么?”
話問道這個地步,程默意也漸漸回過味來,可她不敢抬頭注視父親的目光,喉嚨有些發緊,小聲道:“見……見過。”
程思勵沒有再說什么,面上露出和藹的笑,輕輕拍了拍女兒肩頭:“為父知道了。”
他說完,便在程默意呆呆的目光中,出了她的院子。
封氏聽說此事簡直目瞪口呆,她只覺得小女兒還小,哪里就到了說親的年紀,如今只一心撲到大女兒身上,想為她好好招個女婿。
“江源伯府?這是哪里跑出來的?!”封氏一急,聲音便有些尖銳,說出的話,也沒那般注意分寸了。
程思勵無奈笑了一聲,安慰了妻子:“你別急,他們不過是來提親罷了,咱們還得相看不是?”
可是封氏還是覺得如遭雷轟,急得快掉了淚:“是不是朝堂上的事?咱們遠在西北,怎么就扯到意兒身上了?爹會不會一著急就答應了?!那咱們意兒怎么辦?難道就嫁到那武夫家里?!”
封氏越說越心急如焚,禁不住便落了淚。
“哪里就同你說的那般了?和朝上的事沒干系,是人家看中了意兒了!還有,再不能說人家武夫,江源伯府經營這么多代,早已是文武兼修的富貴門庭,莫再胡說了。”
程思勵止不住一一解釋給封氏聽。
可封氏卻非是這般想,轉眼哭了起來:“老爺這是……這是愿意了?那意兒可怎地般呀?”
程思勵見妻子這般,更是笑著搖頭,嘆道:“你女兒,怕是早就見過了,也早就愿意了!”
封氏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程思勵便把自己曉得的各種緣由,俱都說與她聽。
“這……他們這是私定終身呀?!”誰知封氏一聽,臉都白了。
程思勵板了臉:“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意兒規規矩矩的不說,人家姜家少爺看中了意兒,也沒哄她騙她,當即回京請了自己母親提親,走得可都是正道!再別說那樣的胡話!”
程思勵說到此處,自己也有片刻思量,喃喃道:“虧的是江源伯府,若是忠勤伯府那位世子,我反而不能定奪了,畢竟……”
畢竟忠勤伯府代代出征,戰死沙場的伯爺世子也非一人兩人,如今滿門榮耀下面,都是一家子孤兒寡母。
哪樣的人家,敢狠下心來將姑娘嫁過去?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