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氣勢洶洶的來給侯景幫腔,倒也不是虛張聲勢,斷人財路,殺人父母,是最讓人痛恨的兩件事情,對于商人們來說,殺人父母,大約還不算太忠言,斷了自己的財路,這可是比什么樣的傷害都要來的重些。
林如海穩如泰山,“世人皆為虛妄,往往都是聽風就是雨。”他捻須說道,“殊不知來的是雷霆還是雨露,本官主政鹽引改派之事,乃是圣上欽定,本官也曾固辭,言明我這人缺少歷練,又久在臺閣,不諳地方庶務,更是不通鹽政,本官也不是謙虛,請皇上另請高明吧,奈何皇上說,此事中樞已定,不由你自己選擇,又贈我兩句詩: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并要我以此為座右銘。圣上的拳拳之心,本官是感激涕零,無以為報,只能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樣一番話,雖然平淡,但是眾人皆是聽出了里頭的決絕之意,侯景只覺得不妙,如此壯烈決絕,可不是一個要投降的人該說的話,他連忙攔住,“大人,若是不從吾等之意,那么吾等只好請楊大人做主了,楊大人若是做不了主,吾等就入京敲登聞鼓,小老兒就不信,這煌煌大越朝,竟找不到一處說理的地方。”
“鹽引改派之事,你們還沒聽聞方案如何,就如此激動?”林如海沉著說道,他這個時候完全無視了侯景的施壓,“本官秉持圣意,主持鹽引改派之事,就算是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絕不后退,本次鹽引改派之事,本官已經考慮周全,”他眼睛橫掃眾人,“一言既出,再無更改,本次改派,持有兩淮鹽引的任何一家,不管你是天王還是金剛,還是三百羅漢,每一戶,都拿出三分之一數的鹽引,以供改派之選!”
“可笑!”侯景又驚又怒,他轉過頭看了看大家伙的臉色,無人不勃然變色,“這是從未有過之事!兩淮鹽商絕不同意此方案!”
薛蟠和臻兒說了一會玩笑話,原本砰砰砰直跳的心這才慢慢的平復了下來,有時候耍耍嘴皮子,說說玩笑話,人原本繃緊的神經就可以慢慢的松弛下來,雖然適度的緊張可以更好的讓自己的腦神經發動起來,但這個時候還沒有到最關鍵的決戰時刻,不能夠太累了。
他在外頭等了等,一來是透透氣,二來也是等人,不一會,李如邦從外頭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薛蟠連忙問道:“林府那邊可有消息了?”
李如邦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大爺,小的剛才去林府,居然寸步不得進門!”
“什么?”薛蟠大驚失色,他連忙追問道,“那些人把門都攔住了?”
“是,小的一時糊涂,坐了咱們家的馬車過去,不妨被鹽運使的兵丁瞧見,是薛家的馬車,于是就把小的攔在了外頭,說話倒是客客氣氣的,只是說里頭幾位大人在商議重要事務,不好輕易打擾了,若有什么事兒,請在外頭等候,我想著沒法子,想從角門進去,卻也發現,早就被攔住了!”
“好大的狗膽,”薛蟠又驚又怒,臉上漲得通紅,“居然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圍困一位朝廷命官的府邸,鹽運使他是瘋了嗎?以為自己是宣禮處還是蘭臺寺?!?!?!”
“眼下如何是好?”李如邦憂心忡忡,“如今林府等于是內外隔絕,消息傳不出來,大爺的計劃,接下去原本是要讓林大人出馬,來此地宣布,若是林大人來不了,,一道手書傳來,一樣奏效,可若是這樣林大人被攔在了御史府里頭,兩廂聯系不起來,這可是不妙了!”
薛蟠來回踱步,用力的揮著扇子,饒是九月的天氣,他的額頭上也冒出了巨大的汗珠,這時候他才是正面認識到了鹽運使,或者是侯景等人的堅定用心,“隔絕內外,也就是說,他們是鐵了心要讓林大人把鹽引改派的事兒交出來了!”
“大爺,若是他們再這么隔絕住,咱們該怎么辦?”李如邦是家里頭的老人了,不是只會驚慌失措的人,他出主意:“要不咱們下帖子請揚州府的人過來?若是官面上的人請得動,這僵局或許能破。”
“咱們是外地人,怕是使喚不動揚州府的人,”薛蟠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建議,“何況揚州府不過是五品黃堂,敢對著正三品的鹽運使呲牙?這是覺不可能的事情,且這并非地方庶務。”
薛蟠這時候恨不得即刻帶著人馬沖到林家去解圍,這才符合自己小霸王的風格嘛,李如邦這種老家人,眼睛是最毒辣的,知道自家大爺對著林家十分的關心,于是又說道:“這些人圍住了林府,姑太太她們怕被驚擾啊。”
薛蟠搖搖頭,“場面上的人,這一點倒是不至于,起碼不會做出要挾家眷的事兒來,起碼的臉面還是要的,不會如此無恥,”別人這么擔憂,他倒是不會擔心這個了,“若是有人敢這么說,日后我保證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邊主仆正在說話,那里馬嵩和桑弘羊聯袂急奔而出,四處張望之后看到了薛蟠在此處,薛蟠不欲叫人得知林府近況,于是吩咐李如邦,“你趕緊出去,如此如此……叫人把外頭的風聲給傳起來!”
李如邦領命而去,到了門廳的地方,他也不出門,只是在門廳納涼,門子十分乖覺,知道此人是薛蟠心腹管事,于是對著其余鹽商們隨從介紹起來,大家自然熱絡無比,對著李如邦接二連三的請安問好,李如邦很是客氣,絲毫不覺得自己重要,攔住了大家伙,等到大家坐定,他又打了一個四方安,“各位爺真是瞧得起我,還給我請安,是我要給大家伙請安才是呢!”
“李爺說的哪里的話兒,”有人笑道,其余的人連忙附和,“您是薛大人面前的紅人,管著我們的衣食父母,不尊敬您,那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