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大官人

一百六十四、王熙鳳協理寧國府

邢夫人看著賈珍如此,等因說道:“你身上不好,又連日事多,該歇歇才是,又進來做什么?“賈珍一面扶拐,扎掙著要蹲身跪下請安道乏邢夫人等忙叫寶玉攙住,命人挪椅子來與他坐。賈珍斷不肯坐,因勉強陪笑道:“侄兒進來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嬸子并大妹妹。”邢夫人等忙問:“什么事?“賈珍忙笑道:“嬸子自然知道,如今孫子媳婦沒了,侄兒媳婦偏又病倒,我看里頭著實不成個體統怎么屈尊大妹妹一個月,在這里料理料理,我就放心了。”邢夫人笑道:“原來為這個你大妹妹現在你二嬸子家,只和你二嬸子說就是了。”王夫人忙道:“他一個小孩子家,何曾經過這樣事,倘或料理不清,反叫人笑話,倒是再煩別人好。”賈珍笑道:“嬸子的意思侄兒猜著了,是怕大妹妹勞苦了若說料理不開,我包管必料理的開,便是錯一點兒,別人看著還是不錯的從小兒大妹妹頑笑著就有殺伐決斷,如今出了閣,又在那府里辦事,越發歷練老成了我想了這幾日,除了大妹妹再無人了嬸子不看侄兒,侄兒媳婦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罷!“說著滾下淚來

王夫人心中怕的是鳳姐兒未經過喪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恥笑今見賈珍苦苦的說到這步田地,心中已活了幾分,卻又眼看著鳳姐出神薛蟠沒想到今日居然可以瞧見這么一幕,于是也連忙幫襯著賈珍說道,“姨媽,也不是我說自己的表姐多少厲害,這外頭有珍大哥照顧,可里頭的誥命夫人來往,若是沒有個穩妥人看著,只怕不成,姨媽和大太太都是長輩,珍大哥也不好意思請兩位太太操勞,鳳姐姐在咱們那府上,干的活大家都知道,這不過是幫襯著打點一二,姨媽有什么好擔心的。”

那鳳姐素日最喜攬事辦,好賣弄才干,雖然當家妥當,也因未辦過婚喪大事,恐人還不伏,巴不得遇見這事今見賈珍如此一來,他心中早已歡喜先見王夫人不允,后見賈珍說的情真,王夫人有活動之意,便向王夫人道:“大哥哥說的這么懇切,太太就依了罷。”王夫人悄悄的道:“你可能么?“鳳姐道:“有什么不能的外面的大事已經大哥哥料理清了,不過是里頭照管照管,便是我有不知道的,問問太太就是了。”王夫人見說的有理,便不作聲賈珍見鳳姐允了,又陪笑道:“也管不得許多了,橫豎要求大妹妹辛苦辛苦我這里先與妹妹行禮,等事完了,我再到那府里去謝。”說著就作揖下去,鳳姐兒還禮不迭。

于是鳳姐在眾人的目光下接過了賈珍遞出來的兩塊對牌,暫時性的接過了寧國府的管理大權,王夫人有些擔憂,寶玉有些興奮,邢夫人有些冷漠,賈珍有些感激,而薛蟠有些玩味。

“妹妹愛怎樣就怎樣,要什么只管拿這個取去,也不必問我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只要好看為上,二則也要同那府里一樣待人才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只這兩件外,我再沒不放心的了。”鳳姐不敢就接牌,只看著王夫人。王夫人道:“你哥哥既這么說,你就照看照看罷了只是別自作主意,有了事,打發人問你哥哥,嫂子要緊。”寶玉早向賈珍手里接過對牌來,強遞與鳳姐了。又問:“妹妹住在這里,還是天天來呢?若是天天來,越發辛苦了。不如我這里趕著收拾出一個院落來,妹妹住過這幾日倒安穩。”鳳姐笑道:“不用。那邊也離不得我,倒是天天來的好。”賈珍聽說,只得罷了。然后又說了一回閑話,方才出去。

消息頓時就傳出去了,當然,馬上就傳到了臥床不起的尤氏耳邊,尤氏本來就極為美艷,這驟然一病,還真的雪膚玉容都消減了許多,歪在炕上,不著珠玉,只是帶了鑲著紅寶石的抹額,神色懨懨的躺在床上,銀蝶端著一碗銀耳羹進來,又悄聲來報:“大爺把咱們府上的對牌交給璉二奶奶了。”

尤氏的臉上古井無波,依舊是懨懨之色,“給了就給了,橫豎我躺著不能動,自然就派別人料理最好,鳳哥兒和我素日里頭好,她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寧榮二府畢竟是隔了房的,尤氏根本不怕王熙鳳鵲巢鳩占,來霸占東府的管事之權,再加上她原本就和鳳姐關系極好,這給鳳姐拿走了管家大權,尤氏是一點惱怒不高興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倒是覺得頗為松快了些,“咱們家那些東西,慣會欺軟怕硬,我素日里頭不說,他們倒反而上臉起來,如今有這鳳辣子來整人,我倒是少了做這么一次惡人了。”

尤氏又吩咐,“叫地下的婆子們眼睛擦亮些,不要什么臉色都不知道就碰上去。”

銀蝶應了下來,臉上又露出一絲猶豫之色,欲言又止,“奶奶,有件事兒,我聽著蹊蹺的很,卻是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奶奶。”

“什么事兒?”尤氏奇道,“你有什么可不說的。”

“昨個晚上薛家大爺不是在照看天香樓?按照您的吩咐,我三更的時候親自煮了燕窩,預備著送過去,因是后半夜了,也沒有叫旁人一起,我到了天香樓的時候,只見到,只見到里頭抬了一具人出來,”銀蝶打量著尤氏越來越震驚的表情,猶猶豫豫的繼續說下去,“就看到這個,只是其余的也不敢看了,怕被人發現這才回了來,只是我今日又去了天香樓,小心的瞧了瞧那棺木之中,大奶奶的遺體還是在的。”

尤氏瞪大了眼睛,“這事兒……可是真的!”

“我不敢對著奶奶撒謊。”

尤氏支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苦苦思索著,因為是在病中,臉色特別的嚇人,“這事兒,難不成是?”突然之間她似乎想通了什么,身子放松了下來,軟軟的靠在了織花枕上,“不管是死還是活,只要離開了我們東府,這事兒就是完了。再也沒有人會來驚擾這個家了。”她懶洋洋的吩咐,“銀蝶,這事兒就不必說出去了,爛在肚子里就成……這小蓉奶奶,哎,到底是沒福氣,年紀輕輕就走了。”

話說寧國府中都總管來升聞得里面委請了鳳姐,因傳齊同事人等說道:“如今請了西府里璉二奶奶管理內事,倘或他來支取東西,或是說話,我們須要比往日小心些每日大家早來晚散,寧可辛苦這一個月,過后再歇著,不要把老臉丟了那是個有名的烈貨,臉酸心硬,一時惱了,不認人的。”眾人都道:“有理。”又有一個笑道:“論理,我們里面也須得他來整治整治,都忒不像了。”那寧國府中婆娘媳婦聞得到齊,只見鳳姐正與來升媳婦分派,只聽鳳姐與來升媳婦并眾婆子說道:“既托了我,我就說不得要討你們嫌了。我可比不得你們奶奶好性兒,由著你們去。再不要說你們`這府里原是這樣'的話,如今可要依著我行,錯我半點兒,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理。”鳳姐吃了一口茶,這才緩緩抬起頭來,環視眾人,“都聽見了嗎?”

眾人低頭不敢多說話,只是說道:“都聽明白了。”

鳳姐得意的抬起頭,“那日后就按照著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