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那何不你和劉姥姥一起家去住幾日?說不得若是去了幾日,詩興大發,田園詩日后做的陶淵明還要做的更好了呢。”
寶玉聽著也是躍躍欲試,“咱們何不什么時候去瞧一瞧?到時候求了老太太,必然是準的,說起來,雖然是居于這錦門繡戶之中,可這農活是如何做的,還真是不知。”
薛蟠笑道,“你們都道田園好,殊不知,這劉姥姥只是拿了你們愛聽的東西來說的,這農田里頭的勞作,風吹日曬的辛苦,又有一年求個好光景的忐忑不安,若是自己個有恒田的也就罷了,若是為佃戶,亦或者是只能賣身為奴的,那日子可就是慘極了,”薛蟠源源不斷的說著農村的辛苦之事,聽得眾女一點想去的想法都沒有了,湘云嗔怪道,“偏生薛家哥哥這樣無趣,把大家伙對著外頭還有些期翼的想法都給打消了。”
眾人說笑一陣子,于是各自散開,薛蟠見到這夜里頭的燈籠,在夜色之中散入各處庭院,好像是螢火蟲一般,消隱在茫茫天地之中,佇立許久,這才上了清涼臺,到了臺上,其余的小丫頭們都在廊下打盹,薛蟠笑道,“困成這樣也不去睡覺,趕緊著去睡吧,不必在這里頭伺候著了。”
晴雯倒是清醒著,正在屋里頭抹著骨牌,薛蟠進了內,見到晴雯還未睡,奇道,“你午后不是喝了好幾杯,這么這會子還不睡?”
晴雯起身,接過了薛蟠手里頭的扇子等物,“這吃晚飯的時候,趁著沒事兒睡了一會,這會子倒是不困了。”
“明個只怕還有的玩,”薛蟠笑道,“那劉姥姥有意思的很,倒是這府上從老太太下來,人人都喜歡的。”
晴雯想著這村婦有什么意思的,只是現在她也不太會在薛蟠面前爭論什么無關緊要的事兒,于是問道,“那衣服明個預備好了,大爺穿出去就得了。”
“不必穿出去的大衣裳,”薛蟠說道,“大約還是在這園子里頭逛逛,不必穿的很正式。”
薛蟠見到今日晴雯喝了些酒,臉上紅撲撲的,在燈光之下分外嬌艷,薛蟠見到了不由得心里頭一動,他清了清嗓子,只覺得這會子的嗓子很干,“夜深了,也不早了,咱們且安置吧。”
晴雯過去給薛蟠搬了被褥出來,服侍薛蟠睡下,薛蟠看著晴雯,悄聲說道,“你就不必在外頭睡了,雖然是天氣還熱,但是外頭若是著了涼,這夏天里頭得了風寒,也是不好開交的。”
晴雯笑道,“那里就是這樣嬌氣了?”但是還聽薛蟠的話兒,將自己在外頭的被褥等物也搬了進來,薛蟠大喜,將身子朝著里頭一讓,將外頭半張床讓給了晴雯,晴雯將被子放下,又整理了一番,這才復又起身,將床頭的燈火給吹滅了,外頭幽幽的月光照耀進來,晴雯看到薛蟠的眼睛亮晶晶的,在夜色之中發著光亮,晴雯笑道,“這黑燈瞎火的大爺還不快睡呢?眼睛瞪得這樣大做什么。”
薛蟠嘿嘿一笑,朝著晴雯就伸手出去,“這會子還不想睡,咱們且做別的事兒罷。”
“呀!”暗夜之中響起了晴雯的一聲驚訝尖叫聲,隨即又響起了一聲啪啪之聲,但隨即又響起了薛蟠的一聲尖叫聲。
這邊暫且不提,到了第二日,寶玉還在怡紅院和襲人麝月等人說笑,突然王夫人來傳他過去,寶玉來至上房,只見賈母正和王夫人眾姐妹商議給史湘云還席。寶玉因說:“我有個主意:既沒有外客,吃的東西也別定了樣數,誰素日愛吃的,揀樣兒做幾樣。也不必按桌席,每人跟前擺一張高幾,各人愛吃的東西一兩樣,再一個十錦攢心盒子、自斟壺,豈不別致?”賈母聽了,說:“很是。”即命人傳與廚房:“今日就揀我們愛吃的東西做了,按著人數,再裝了盒子來。”
又請薛姨媽前來,薛姨媽笑道,“總是這樣的愛熱鬧。”于是也就先到了賈母處,見到眾人都在,就是薛蟠不在,薛姨媽奇道,問寶釵,“你家哥哥呢?”
“只怕還是在家里頭高臥呢,”寶釵笑道,“這幾日似乎衙門也沒什么事兒,每日就混在家里頭不出去,老太太也說了,今日一樣要哥哥來。”
李紈是先進了大觀園安排桌椅等物,看著老婆子丫頭們掃那些落葉,并擦抹桌椅,預備茶酒器皿。只見豐兒帶了劉老老板兒進來,說:“大奶奶倒忙的很。”李紈笑道:“我說你昨兒去不成,只忙著要去。”劉老老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熱鬧一天去。”豐兒拿了幾把大小鑰匙,說道:“我們奶奶說了,外頭的高幾兒怕不夠使,不如開了樓,把那收的拿下來使一天罷。奶奶原該親自來,因和太太說話呢,請大奶奶開了,帶著人搬罷。”李氏便命素云接了鑰匙。又命婆子出去,把二門上小廝叫幾個來。李氏站在大觀樓下往上看著,命人上去開了綴錦閣,一張一張的往下抬。小廝、老婆子、丫頭一齊動手,抬了二十多張下來。李紈道:“好生著,別慌慌張張鬼趕著似的,仔細碰了牙子!”又回頭向劉老老笑道:“老老也上去瞧瞧。”劉老老聽說巴不得一聲兒,拉了板兒登梯上去。進里面只見烏壓壓的堆著些圍屏桌椅、大小花燈之類,雖不大認得,只見五彩光灼,各有奇妙,念了幾聲佛便下來了。然后鎖上門,一齊下來。李紈道:“恐怕老太太高興,越發把船上劃子、篙、槳、遮陽幔子,都搬下來預備著。”眾人答應,又復開了門,色色的搬下來。命小廝傳駕娘們,到船塢里撐出兩只船來。
這邊賈母沒到,薛蟠倒是先來了,他看到這邊鬧哄哄的,過來一瞧,才見是李紈在此,李紈見到薛蟠這臉頰上有紅印一小塊,奇道,“大兄弟你這臉上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