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笑道,“有趣有趣,鹿肉性溫和,有補脾益氣,冬日里來吃最好不過,若是有素日里手腳冰涼的,吃一些鹿肉最好。”
探春笑道,“大哥哥精通藥理,想必是不會錯的。”
這邊說著話,那邊婆子們已經開始生炭烤肉,鹿肉選的是最精細脆爽的前腿肉,用醬油料酒姜片等腌制起來,隨即又用香油調和包裹,放在炭火上炙烤,那邊鳳姐打發平兒回復不來,為發放年例正忙著呢。湘云見了平兒,那里肯放
平兒也是個好玩的,素日跟著鳳姐兒無所不至,見如此有趣,樂得玩笑,因而退去手上的鐲子,三個人圍著火,平兒便要先燒三塊吃。那邊寶釵黛玉平素看慣了,不以為異,寶琴等及李嬸娘覺得平兒不過是一個通房丫頭,就和姑娘們如此說笑似乎沒有尊卑之分,深為罕事。探春和李紈等已議定了題韻。探春笑道:“你們聞聞,香氣這里都聞見了,我也吃去。”說著,也找了他們來。
李紈也隨來,說:“客已齊了,你們還吃不夠嗎?”湘云一面吃,一面說道:“我吃這個方愛吃酒,吃了酒才有詩。若不是這鹿肉,今兒斷不能做詩。”說著,只見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那里笑。湘云笑道:“傻子!你來嘗嘗。”寶琴笑道:“怪臟的。”寶釵笑道:“你嘗嘗去,好吃的很呢。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她也愛吃。”寶
琴聽了,就過去吃了一塊,果然好吃,就也吃起來。黛玉雖然胃口弱,但也是吃了一兩塊。
一時鳳姐兒打發小丫頭來叫平兒,平兒說:“史姑娘拉著我呢,你先去罷。”小丫頭去了。一時,只見鳳姐兒也
披了斗篷走來,笑道:“吃這樣好東西,也不告訴我!”說著,也湊在一處吃起來。黛玉笑道:“那里找這一群花子去!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庭遭劫,生生被云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庭一大哭。”湘云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風流’。你們都是假清高,最可厭的。我們這會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來卻是錦心繡口。”寶釵笑道:“你回來若做的不好了,把那肉掏出來,就把這雪壓的蘆葦子埋上些,以完此劫。”
薛蟠這會子吃了些酒,又吃了鹿肉,覺得身上有些熱起來,于是脫了衣服,晴雯過來放好,薛蟠叫晴雯也坐下來吃,晴雯還頗有些不好意思,薛蟠一把拉下來,“別站著了,你來嘗嘗我的手藝。”
眾人只見到薛蟠接過了婆子手上的肉串,卷起袖子,在火上上下飛舞,又在肉上灑了鹽等調料,動作十分熟練,眾人嘖嘖稱奇,湘云拍手笑道,“大哥哥這樣好像是做慣了似的,難不成在清涼臺,自己個日日都偷偷的烤肉吃不成?”
薛蟠將鹿肉烤好遞給了晴雯,笑道,“哪里的話,你大哥哥我無事不能無所不精,烤肉一下,算的甚么?”
黛玉瞧著薛蟠遞給了晴雯鹿肉,拿著手絹笑道,“你大哥哥會的東西多了很呢,甚么時候叫他給你試試看,有什么新鮮的玩意,大家伙都不知道,他在家里頭都演練好多著呢!”薛蟠笑道,“哪里的話,我雖然會的多,可在大家伙面前,卻是不敢藏私的,若是有什么新鮮的,我哪里不拿給你們一起賞玩?”
眾人都說這話說的很對,鳳姐最近是春風得意,滿臉紅光,年下出息甚多,且賈璉仕途起航,目前看來極為通順,這邊烤肉烤的差不多了,眾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于是離開了這里頭,把地方交給了丫鬟們,眾人才到了里屋去,平兒和司棋紫鵑等人都圍住了晴雯,“哎喲,我的晴雯大姑娘,”司棋率先出聲調笑,她按住了晴雯的肩膀,“瞧瞧咱們晴雯大姑娘的福分!真真是別人一點都比不來的,薛大爺何等的人物,這親自還給你來烤肉了,真真是叫人羨慕死了!”
“是了是了,”麝月笑道,“可見薛大爺是最會疼人的。”侍書也笑道,“咱們都想吃鹿肉呢,只是到底是被晴雯拔了先了。”
紫鵑稍微厚道些,笑道,“你們也太會打趣了些。”少女們說話,自然是嘰嘰喳喳的,這玩笑開得有意思,晴雯倒是滿臉通紅,原本伶牙俐齒的,說不說什么話兒來,襲人忙解圍,“說這些個做什么呢?再說話,這鹿肉就涼了。”
寶玉薛蟠等人,一齊來至地炕屋內,只見杯盤果菜俱已擺齊了,墻上已貼出詩題、韻腳、格式來了。寶玉湘云二人忙看時,只見題目是《即景聯句》,“五言排律一首,限‘二蕭’韻。”后面尚未列次序。李紈道:“我不大會做詩,我只起三句罷,然后誰先得了誰先聯。”寶釵道:“到底分個次序。”
說著,便令眾人拈鬮為序。起首恰是李氏,然后按次各各開出。鳳姐兒道:“既這么說,我也說一句在上頭。”
眾人都笑起來了,說:“這么更妙了。”寶釵將“稻香老農”之上補了一個“鳳”字,李紈又將題目講給他聽。鳳姐兒想了半天,笑道:“你們別笑話我,我只有了一句粗話,可是五個字的。下剩的我就不知道了。”眾人都笑道:“越是粗話越好。你說了,就只管干正事去罷。”鳳姐兒笑道:“想下雪必刮北風,昨夜聽見一夜的北風,我有一句,這一句就是‘一夜北風緊’。使得使不得,我就不管了。”眾人聽說,都相視笑道:“這句雖粗,不見底下的,這正是會作詩的起法。不但好,而且留了寫不盡的多少地步與后人。就是這句為首,稻香老農快寫上,續下去。”鳳姐兒和李嬸娘平兒又吃了兩杯酒,自去了。這里李紈就寫了:一夜北風緊,自己聯道:
開門雪尚飄。入泥憐潔白,
香菱道:
匝地惜瓊瑤。有意榮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