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惜之沒再有勇氣去直視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
忽然她有一個想法。
她問道:“能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在屋頂的跳躍的人停了下來,點了點頭。
“蘇州秋水胡同。”劉惜之不理面具男子震驚的眼神,兀自說道:“找兩匹快馬,我可以騎馬,應該天一亮就到了。”
面具男子僵了一僵,還是點頭同意了。
可劉惜之想錯了,三更半夜的,找一匹馬都難,不要說兩匹馬,他們尋了半個南京,都不知道馬兒藏在哪兒?好不容易找到一戶人家有馬的,可是卻養得不壯不實的,哪能跑回蘇走去。
她煩了,道:“你原本帶著我在屋頂里跳來跳去,是想去哪的?”
面具男子對她這個態度有些見慣不怪,似乎她對他一直以來都是不耐煩的。
他指了指前面,劉惜之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黑漆漆一片。
“你還打算不說話嗎?我知道你會說話。”劉惜之睨了他一眼,到了此刻,他還想裝,有什么好裝的,她就是不想裝,才會讓他帶著走。
其實他是想帶她回去他落腳的地方,把她扭傷的腳揉回去,還是算了吧,就在此處吧!
面具男子腳步一點,他們落在一處墻角處,把她放在地上,示意她把腳伸出來。
劉惜之有些懷疑地看著他的手,不放心地道:“輕點。”
面具男子的手頓了頓,琢磨了一番何謂輕點。
一摸上這細嫩小腳,手心就出汗了。
“你到底會不會啊?”劉惜之看著他笨拙的大手,道:“你用心按住腳踝啊,不然怎么扭回去啊?”
得到指示,面具男子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擰,“卡擦”一聲,劉惜之痛得眼淚直流。
他有些手足無措,怔楞在原地,手還握著她的腳踝。
劉惜之怒瞪她,眼淚一直在打轉,“還不放開。”
面具男子回過神來,手就松開了,劉惜之一個慣性使然,人往后倒去。
他又猛去拉的手,可力道沒掌握好,劉惜之的鼻子就撞到他的肩膀。
又是一聲痛呼。
劉惜之推開自己,“你是故意的吧?”
他當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不知為何此刻特別想笑。
劉惜之端正坐好,整容道:“好了,你把我帶走,用意為何?說吧!”
面具男子咬了口舌頭,他不知能說什么,搖了搖頭。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是誰嗎,摘下面具吧!”
他捏了捏拳頭,手就是提不起來。
劉惜之嘆了口氣。
她的手輕輕地抬起,同時嘴里緩緩地說道:“只一眼,我就知道是你了,羅佑。”
面具輕輕地抽離,銀色的面具在月光的映照下,森冷恐怖,可面具底下的人確是熱的。
羅佑一時不適應地眨了眨眼,失去了面具的阻擋,他可以更清楚地看著她,她的眼,她的眉,甚至她的不耐煩,都是美好的。
他找不到一個詞去形容這種著了魔的情感。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劉惜之直視羅佑的眼睛。
那雙眼睛,完全看不到底,里面只有無窮無盡的深淵。
“碼頭上那個小紙團,是你塞給我的吧?”
“那天弄暈我,抱我回房的人也是你?”
“千里迢迢從蘇州追到南京,就是為了保護我?”
一個個問題,羅佑都只是僵硬地點頭。
劉惜之默了默,也許她的改變,讓今生的羅佑也變了。
諷刺的是,變成一個癡情大漢了。
“你知道蘇州秋水胡同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嗎?”劉惜之繼續問道,眼睛看向遠處,心里念的還是以往,也許今天就是他們同時放下過去的一個契機。
羅佑搖了搖頭,說出了他今夜的第一句話。
“不知道。”
“我還沒去過那個地方,但是在我的夢里,我在秋水胡同住了好些年,然后你是我的丈夫。”
羅佑喉頭哽了一下,不知要說什么。
“你每天晚上都會與我敘說你白天遇到的事,看我一邊在嗑瓜子一邊在笑,那時候你的臉沒有現在這么僵尸,會笑,還會開玩笑,在我看來,就是有血有肉。”
一些畫面像畫一樣在羅佑腦中過了一遍,他眼眶一紅,心想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你知道我娘喜歡柳樹,我的小時候,家里都種滿柳樹,你便為我載滿整園的柳樹,只為取我一笑。”
“你每去一個地方出差都會為我帶上一袋瓜子,所以在秋水胡同,我有取之不盡的花子,來自五湖四海,各種各樣的口味。”
“你養了一匹黑馬,它很囂張,但是在你面前很乖,你對它很差,它卻對你很忠心,我替它取名小黑,我養了一匹白馬,我給它取名小白,它經常調戲你,可你卻不敢拿它怎么樣,我常常偷笑你被一匹馬欺負到頭上。”
劉惜之閉了閉眼,阻隔住回憶對她的侵擾,回歸到現實中來,睜開,對上羅佑通紅的眼,“這些是不是都很美好?”
羅佑點了點頭,心知事情絕不止這樣。
“我也曾被這夢欺騙了,以為是美好的,可不過是我一廂情愿。”
劉惜之別過臉,不忍看羅佑,“可最后我死了,被你罐了一碗毒藥死了。”
羅佑的心仿佛也被笛子捅穿了,痛到不能自已。
“不可能的。”他本能地搖了搖頭。
劉惜之一臉凄然,“我告訴你的只是夢,別當真。”
“可我是真的害怕了,所以我一見你就想遠離。”
“就是你八歲那一年,在通州碼頭那一面?”羅佑的喉頭像被火灼燒一般,聲音沙啞到了極點。
劉惜之點了點頭。
“既然只是一個夢,又何必當真……”
劉惜之用手掩住他的嘴,“你不是我,不要替我選擇,醒來之后,我就決定了,不會再重蹈覆轍一遍。”
“也許這不緊緊是一個夢,冥冥之中自有聯系,不然你如何解釋,蕓蕓眾生當中,你為何獨獨看上了我?”
“我對你,算是你遇過的人當中,最差勁的吧?”劉惜之問道。
羅佑神色黯然。
“夢中的一切,與我都已不再重要了,我今天選擇來對你說出所有,就是希望與過去來個徹底的了斷,于我于你,都好。”劉惜之已經不敢再去看羅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