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寧宮,昭嫆握了握表姐安嬪的手,低聲道:“我要去寶華殿燒一柱香,表姐先回去吧。”
安嬪點了點頭,含著溫婉的笑靨道:“我正想去看看阿禩呢,你只管放心去吧。”
寶華殿在慈寧宮的南面,倒也順路。
她抵達的時候,赫舍里庶妃已經在殿中了,她身著水綠宮裝,衣著素淡,正跪在佛前蒲團上,臉上覆著面紗,正合手禮佛。
赫舍里庶妃聽見腳步聲,便站起身來,揭下臉上的面紗,朝昭嫆屈膝道:“佳妃娘娘萬福。”
赫舍里氏臉上是一條橫貫整個右臉的疤痕,宛若一條蜈蚣爬在臉上,著實有些駭人。
然而赫舍里氏一臉淡然,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昭嫆冷眼打量了她一眼,旋即道:“赫舍里庶妃今兒沒去慈寧宮請安,倒是錯過了一場好戲呢!”
赫舍里氏一臉平靜地道:“慈寧宮的好戲,嬪妾從前見過多次了,也沒什么新鮮。”
昭嫆輕輕一呻,悠悠道:“今日可不同往日,皇貴妃親自開口,向太皇太后為你請封嬪位正名呢!”
赫舍里氏聽了這話,面無表情地道:“是嗎?她倒是迫不及待!”
昭嫆瞇了瞇眼睛,“庶妃要見本宮,不知有何要事?”
赫舍里氏抬頭看了昭嫆一眼,不由笑了:“還能有什么要事?便是娘娘方才所說的事兒!”
“哦?”昭嫆笑著聳了聳眉毛,露出幾分笑意來。赫舍里氏如此坦誠……還不錯。
赫舍里氏看了一眼那渾身金燦燦的巍峨佛像,幽幽道:“以娘娘的聰明,不難猜到佟皇貴妃的意圖!她去嬪妾的長春宮,不過是做個姿態給赫舍里家瞧,讓赫舍里家看到她結盟的誠意罷了!”
“哦?真的只是如此而已?”昭嫆瞇著眼睛,眼里盡是清冷之色。
赫舍里氏幽幽嘆了口氣:“她承諾,會幫嬪妾登上嬪位。”
昭嫆笑著道:“佟皇貴妃可不會白白給妹妹這等好處!”
赫舍里氏冷哼一聲,“那是自然!咱們這位皇貴妃,何時肯做虧本買賣?!她為嬪妾謀取嬪位,讓赫舍里家在宮中占據一席之地!同樣的,赫舍里家在宮中的人脈也要盡數交給她!!”
昭嫆眉頭緊皺:“赫舍里家在宮里還有人手?!”——之前赫舍里庶妃身邊的那些人不都被康熙給清理掉了嗎?
赫舍里氏苦笑了:“嬪妾只是個庶女,當年嫡姐留下的人脈,只給了嬪妾一部分而已。其余的,都潛伏在暗中。現在,那些人脈,已經悉數交給佟皇貴妃。”
昭嫆臉色愈沉了。
赫舍里庶妃笑了,“不過娘娘也不必太過憂慮,如娘娘所見,赫舍里家在宮中的人手已經被皇上清麗了大半。剩余的,潛伏在各宮的釘子,不過只是些不重要的眼線罷了,干不了什么大事。”
昭嫆冷笑:“六宮一舉一動俱被監視,這種事情,想想便叫人如芒在背!若用好了這些人,不但能清晰嬪妃舉動,巧妙運用,還能制造不小的麻煩呢!”——可想而知,若有了這些人手,便能挑起不少是非,四妃若想平穩接手六宮事務,只怕是不易!
赫舍里庶妃沉默了片刻,“娘娘再生氣也是無益,赫舍里家已經把注投在了皇貴妃身上。嬪妾也阻攔不得。于家族而言,嬪妾已經是一枚棄子,讓嬪妾登上嬪位,不過是為家族添幾分體面罷了!除此之外,再無用處!”說著,赫舍里氏滿臉都是落寞之色。
昭嫆淡淡一哼,“宜妃可是盼著把自己的親妹妹郭貴人扶上嬪位呢!你是否能封嬪,只怕不好說呢。”
赫舍里庶妃沉默片刻,才道:“的確是不好說,只不過,皇貴妃只要為嬪妾搖旗吶喊爭取了,就算是叫赫舍里家看到她的誠意了。”
昭嫆搖頭道:“皇貴妃可不只是搖旗吶喊,本宮瞧著,她是真心希望你封嬪的!”
赫舍里庶妃嗤地笑了,“嬪妾封嬪,在她眼里,總比郭貴人封嬪好些吧?”
沒錯!郭貴人若封嬪,宜妃姊妹便一個妃一個嬪,姐妹扶持,日后在宮中地位自是愈穩固。皇貴妃自然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因此她當然要為赫舍里庶妃竭盡全力爭取!
“于本宮而言,你和郭貴人誰封嬪,都無妨!”——赫舍里家的人脈已經交給了佟佳氏,那赫舍里庶妃在宮里也不過是個體面的牌子,也礙不了昭嫆什么。而郭貴人若是封嬪,一樣對她沒有妨礙。
赫舍里庶妃再度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后,她嘆了口氣,“嬪妾……還是盼著能正式封嬪的。”
“哦?”昭嫆笑著打量了她一眼。
赫舍里庶妃嘆道:“若得此位,少不得惹了宜妃姊妹不快。嬪妾原不該摻和道嬪位之爭中的……”
“但是,若臣妾能封嬪,姨娘也能體面些,以后在赫舍里家的日子也能好過些。”赫舍里氏抬頭看著殿外天際的云絲,鼻子有些酸澀。
昭嫆輕輕一笑,“原來你約本宮出來,是想讓本宮幫你爭取嬪位啊!”
赫舍里氏道:“不瞞娘娘,嬪妾的確很想要嬪位虛名。”
昭嫆眼梢一凜:“那你倒是說說看,本宮為什么要幫你?若按照交情,本宮應該幫宜妃才是!”
赫舍里氏微微一頓,便道:“佟皇貴妃昨日親往嬪妾的長春宮,不止是圖謀赫舍里家的在宮中的人手。她也一直在攛掇嬪妾,對付娘娘您!”
昭嫆未曾露出半分異色,佟佳氏會這么做,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以前赫舍里庶妃曾經對她動手,害得她見紅,險些小產,事情暴露之后,昭嫆去了一趟長春宮,然后赫舍里庶妃就毀容了。佟佳氏必定覺得,赫舍里氏的連是她劃爛的!因此佟佳氏必定覺得,昭嫆與赫舍里氏是不同戴天的仇人。
佟佳氏又哪里知道這里復雜的內情呢?!她又哪里能想到,赫舍里氏是自己甘愿舍棄容顏的?!
赫舍里氏繼續道:“佟皇貴妃跟我說,六阿哥體弱,德嬪又臥床不起,讓我趁機下手,然栽贓嫁禍到娘娘身上,一石二鳥!”
昭嫆瞪圓了雙目,道:“她簡直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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