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絡羅氏帶著弘昕退下之后,昭嫆便與表姐淑妃絮起了家常。
從閨閣之時的頑皮爛漫,到初入宮的奸險扶持,再到她一步步榮寵、一步步等臨后位。這漫長的歲月里,表姐一直陪伴著她。這樣陪伴的光景,甚至比玄燁都長。一晃眼,她們都老了
正絮叨著,胡慶喜在簾子外打千兒稟報:“主子娘娘,宮中宜妃叫人傳了口信,說說是雍郡王暗地里打點內務府、接濟照應罪嬪烏雅氏。”
昭嫆一怔,雍郡王禛暗地里照應德嬪?
淑妃微微蹙眉:“德嬪這三子,就屬雍郡王與她關系最是冷淡,怎的”
昭嫆不禁唏噓:“再冷淡,德嬪也終究還是他的生母。”
淑妃忙看了昭嫆一眼:“嫆兒不生氣嗎?”
昭嫆笑了笑:“我有那么小心眼嗎?”說著,便揚聲對胡慶喜道:“告訴宜妃,叫她收斂著點!”
昭嫆皺了皺眉頭:“別以為我不曉得,宜妃為了出氣,做得愈發過分了!如今天涼了,竟吩咐內務府不許給德嬪御寒的衣料!雍郡王若是再不出手關照,只怕德嬪就得凍出好歹來了。”
淑妃抿嘴一笑,“你也犯不著生氣,宜妃就是這種恩仇必報的性子。”
是啊,宜妃這心氣也是沒誰了。其實說到底,宜妃和德嬪也無太大仇怨,如今德嬪處境凄涼,她冷眼旁觀便是,何必再上去踩一腳?
昭嫆便道:“就跟宜妃說,叫她見好就收。否則若是傳言到皇上耳中,惹怒了皇上,可別怪本宮不幫她美言!”
“再吩咐內務府,德嬪就算犯了大錯,也還是名位的嬪主,嬪位該有的份例,一應不許克扣了分毫!”昭嫆板著臉道。
“是,娘娘!”胡慶喜打了個千,便退下了。
淑妃道:“之前你病中,烏雅氏是何等作態,沒想到嫆兒竟能寬恕他。”
昭嫆笑了:“我何曾寬恕她了?烏雅氏仍舊是德嬪,仍舊被幽禁、不得自由。”在這兩項上,昭嫆是決計不會為她求情的。
“降位、幽禁,是她應有的懲罰。光這這項,就夠她受得了。”昭嫆冷哼道。
淑妃微微頷首:“倒也是,德嬪從前在妃位的時候,膝下三子,可謂是風光無限,她平日里素喜奢靡,所享用的只怕都不遜色貴妃,如今驟然只享嬪位用度,已然是煎熬了,的確沒必要再加折辱了。”
昭嫆淡淡道:“就讓她在永和宮慢慢煎熬著吧,日子還長著呢!”
其實宜妃在宮中的行徑,玄燁豈會不知?只是玄燁曉得烏雅氏對昭嫆的諸多放肆之處,便懶得多管罷了。
玄燁聽聞昭嫆喝止宜妃、申斥內務府,不禁有感昭嫆的仁厚。
昭嫆淡淡道:“我可不是給德嬪的面子,只是瞧著雍郡王、睦郡王素來孝順,總要給他們兄弟倆些顏面。”說著,便將雍郡王暗地里周全德嬪之事說與玄燁聽。
玄燁點了點頭,唏噓道:“從前德嬪總在朕耳邊嘀咕老四不孝順,朕還險些信了她!如今看來,老四雖然悶不吭聲,卻是個孝順懂事的,是德嬪不慈才對!”
昭嫆笑著道:“其實無論是雍郡王還是睦郡王,都是好的,是德嬪不懂得珍惜。”
過了中秋節,便回紫禁城了。
宮中打理庶務的榮妃、宜妃少不得來坤寧宮請安。
榮妃還是笑臉和煦的老樣子,宜妃卻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娘娘,這德嬪素來多有不恭之處,臣妾不過是教訓她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昭嫆無語地搖了搖頭,“宜妃,不是本宮說你!你都多大年紀了?孫子都滿地亂跑了,還這般小心眼兒!”
宜妃哼了哼,道:“說到孫子,臣妾才更來氣!祺倒還好,禟府上,就只有弘晸一個兒子,而且還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瘦馬所出!真真是氣人!”
是啊,九貝子禟相貌風流,人也風流得緊,底下門人便投其所好,送了他不少揚州瘦馬。弘晸生母劉氏便是其中一人,這樣的身份,是萬萬請封不了側福晉的。
宜妃為這個小兒子可是操碎了心了,早些年九貝子府上孩子倒是一個個平安落地,但是詭異的是,九貝子妻妾們一口氣給他生了五個粉雕玉琢的小格格!
被稱之為“五朵金花”,都超過了褆當年“四朵金花”了。
甚至一度京中傳言九貝子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了
宜妃苦惱之下,甚至還動過讓大兒子過繼子嗣給小兒子的沖動。結果第五朵金花降生后半年,禟瘦馬愛妾劉氏便給她生了長子弘晸。
子嗣的魔障算是過去了。可宜妃又憂心起弘晸的出身,瘦馬侍妾所出,如何堪當世子之位?
在宜妃眼里,這個小兒子的確是太不乖了。
宜妃哀哀嘆道:“原還想著今年選秀,給禟指兩個好生養的侍妾呢,沒想到竟不選了!”
昭嫆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別操那么多心了!”
榮妃也笑著勸慰宜妃:“九貝子還年輕,如今都有了弘晸了,你以后還怕沒有更多孫子可抱嗎?”
聽了這話,宜妃總算是見了笑容。
榮妃給忽的面有哀色:“倒是敏嬪這番病得有些不大好”
敏嬪章佳氏,自打十三阿哥為玄燁所惡,敏嬪的身子骨就不太好了,聽榮妃這語氣,竟是
昭嫆嘆了口氣,罷了,敏嬪已經比歷史上多活了許多年了,甚至連孫子都抱著了呢。
十月底,纏綿病榻數月的敏嬪章佳氏終于撒手人寰。
昭嫆有心憐之,便對玄燁道:“敏嬪也算是恭恪嫻順,我生病的時候,她身子骨明明不佳,但還是終日抄經祈福,也算是有心了。如今歿了,不如就給她一份哀榮吧。”
玄燁微微思量之后,便頷首:“罷了,逝者已矣,便追封她為敏妃吧。”
位份提了一級,雖說是追尊,但喪禮也能辦得隆重許多了。
而且章佳氏成了敏妃,十三阿哥和八公主面上也能添些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