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云,我與月兒情投意合,為什么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殺了她?”嚴緒然胸口劇烈起伏,像是被氣到了:“若是只為了害死月兒,我又為何在事成之后還要讓這兩人繼續來府上唱戲,多此一舉讓你們抓住?”
“妙就妙在這里。”沐澤深說這話的聲音也帶著笑意:“若是在害死石小姐后,這唱戲的聲音沒有了,我們大理寺又沒找到致幻香這一條線索,恐怕這樁案子就要成為懸案了。為了還柳三娘一個公道,你用讓這二人繼續來唱戲,好引起我們的注意,又可以撇清與柳三娘、《苦傷夏》的關系,好叫我們順著這條線追查,查到最后必然會把柳三娘的死牽扯出來,對不對?”
“沐少卿的想象力倒是很好。”
“在下從沒什么想象力,不過就事論事。”沐澤深自謙的擺擺手:“嚴郎中想得好啊,即使事情最終敗露,你也大可以將所有罪責都推卸到柳四娘與那戲子身上。為了裝出自己不知情的樣子,你從一開始就在演戲,甚至在我們前去勘查的第一晚,你還在大理寺寺差慕容野的面前演了一場。”
“這我倒不明白了,一件我原本就沒做過的事情,我要怎么推卸?”嚴緒然露出譏諷。
“柳四娘現在是你家中的丫鬟,對吧。”沐澤深不給他狡辯的機會,繼續道:“給石小姐送凝神香的也是她,這么做,是為了讓她摸清去石小姐閨房的路,而后夜半時仗著柳四娘的輕功,悄悄潛入石小姐房內,點燃致換香。萬一真的東窗事,柳四娘為了開脫自己咬出你,你也不怕,是不是?畢竟你是探花郎,是五品郎中,與石小姐成婚后仕途會更加坦蕩,沒人相信你會因為一個戲子加害于她。至于柳三娘那邊,更沒有證據證明你與她有染,即便柳四娘一口咬定,你也可以說是柳三娘對自己一廂情愿,她神女有情,但你湘君無意。加之一開始你就表現出不想與《苦傷夏》這出戲有牽扯,就更讓斷案的人覺得,你是為了擺脫這段爛桃花,而做得自我保護。”
說完,沐澤深忍不住給嚴緒然鼓起了掌:“一切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只是嚴郎中你漏算了一樣,一個小城小戲班里出來的,還未年滿十六歲的小丫頭,如何能知道石小姐有心痛的宿疾,又是怎樣能搞到致幻香,又哪來的銀錢雇得起一個比她還貴的戲子。”
嚴緒然覺得自己眼前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他只盯著沐澤深,過了好半天,才吐出最后一句話:“若沐少卿一心覺得此事是緒然所為,緒然既有百口也難辯,緒然只懇請石侍郎,裴寺卿明鑒,我為什么要為了一個不相干的戲子,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你真是這么想的嗎?如這位少卿所說,若真的東窗事,你會將所有罪責,都推到我身上嗎?”哀婉的女聲突然響起,一直趴在地上啜泣的柳四娘揚起梨花帶雨的小臉,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悲憤。
“我本就不知此事,又向你推了什么?”嚴緒然回盯著他,表面依舊一派正氣,心中卻不停的在打顫。
他還沒有敗,沒人能證明他與柳三娘之間有什么關系,即使吉祥戲班的班主來了,他也能咬定對方只是為了拖自己下水。
唱戲的原本就是下三流,比起自己的話,他不相信裴寺卿或者圣上會相信這群下三流的話。
“寺卿大人,民女有一樣東西,能證明嚴緒然與我姐姐的關系。”
“呈上來。”
柳四娘解下腰帶,從腰帶中扣出一封信,遞給前來索取的寺差,對嚴緒然恨恨道:“你之前哄我阿姐,讓她燒了與你之間的通信,我阿姐傻,真就燒了。可是你想不到,我阿姐愛你過了愛她自己,所以有一封你向她求娶的信,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舍得燒,我阿姐死之后,我便將信收了起來,原打算等此事了了之后,將信在阿姐墳前燒給她,沒想到啊……現在這封信居然成了唯一能證明你們關系的物證!”
“那又如何!”嚴緒然紅著眼喊叫著:“我和柳三娘有過盟約又如何,這并不能證明我害死了月兒!”
“你是愛柳三娘的吧,不然不會為她做這么多。”一個清澈的聲音傳來,一直待在一旁靜靜看著的慕思歸往前走了一步:“不然不會在《苦傷夏》給苦傷夏安排一個攜手赴黃泉,來生結鴛鴦的結局。”
“那不過是戲文,有什么好證明的!柳四娘,我見你孤苦無依,才將你收入府內做個丫鬟,你犯下這等大罪后,為何不念我的收養之恩,還要來反咬我一口!”失控了……一切的失控了。嚴緒然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要找機會,他還有機會,沒有人能證明是殺害石月的兇手是他,也沒有物證能證明殺害石月的兇手是他。
“他可不在乎柳三娘是是死是活。”沐澤深搖頭嘆氣,算是回答慕思歸的話。
“澤深,可有明確的物證證明嚴郎中就是兇手?”瞧了一眼信,裴鴻義皺著眉問沐澤深。
若沒有明確的物證,是沒法給嚴緒然定案的。
“寺卿,這證據找起來也不難。”沐澤深瞧著正在進行最后掙扎的嚴緒然,又笑了笑:“只要弄明白石小姐的真實死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到京中有致幻藥的江湖術士或者騙子,就行了……”說到這里,沐澤深笑了笑:“這件事還要多謝羽林衛段總兵,若沒有他的相助,我們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找到這賣給嚴緒然這種藥的人。”
“沐少卿還真是一點都不愿意貪功。”爽朗,卻又帶點無奈的男聲響起,段文德帶著自己的手下從公堂旁的側廳走了出來,慕思歸看見一個穿著道士服的男人,在幾個羽林衛的推搡下,也跟著走了出來。
石侍郎忙站起來與段文德見禮,段文德搖搖手,徑直走到慕思歸身邊站定:“今日沐少卿的這番推斷,真讓文德大開眼界。”
“總兵過獎。”回了一禮后,沐澤深指著穿著道士服的中年男人對裴鴻義道:“寺卿,這就是賣給嚴郎中致幻藥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