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上墳

第十二章 小院有客

(貓撲中文)

對于鬼怪妖狐,我實在是個后知后覺者,往住在怪事頻發后恍然大悟,而一些離奇事件經常通過回憶才覺得毛骨悚然。但同時,我經常會碰到一些同樣神叨的人,不經意間,一句話嚇你個半死。二手詩人書商老郝便是其中之一。

老郝沈陽人,性格里夾雜了東北自來熟,保定二皮臉與營口嘴上天的特質,什么骨干,北島同學,顧城筆友,三聯堂客之類,配上點小酒,往棗樹下一坐,都不用下酒菜,聽他一人白活兒。

他第一次來院里,我客氣地請他屋里坐,進門時,老郝在門口忽然停了步,鼻子一抽一抽,象是聞到了什么味兒,疑惑地在屋里來回看著,問我“工作室就在正屋?““是,左邊一間世杰住,我和晁有時不回學校,就住右邊那間““噢,挺好,挺好“老郝說著,眼珠依舊滿屋轉著,象找什么東西,只是在原地不動窩。“里面坐吧,郝哥“我拉他往里請。他卻也不轉身,掙開我的手,直著倒退出了正屋,邊說“院里挺舒服,就坐院里,就坐院里“我之所以對二十年前這一幕,記憶深刻,便是因為他倒退時身體的靈活性與他矮胖的身軀反差太過鮮明,儼然是個練家子。

從九五年春天到九六年夏天,老郝來甜水園的院子至少三四十次,無論冬夏,都在院里呆著,絕少進屋,除非看稿子,不得不進時,我總看他要不停地抽著鼻子,象通過氣味辨認著什么。

他不說,我也不好問,時間一長,習慣了也就見怪不怪。十一年后,我在重慶縉云山少龍觀偶遇一位道家大師,他以圣經中的一句諺語點化我關于人生際遇之惑,叫“死神總敲二次門“,令我茅塞頓開。我體會便是上天給你機會或懲戒,總會事先給你警示,一些人沒讀懂警示,錯失機會,一些人讀懂警示,化險趨吉。很顯然,九五年甜水園小院里的我屬于前者。

九五年冬天我和阿晁去沈陽送稿,老郝和我們喝了次大酒,大約子夜時,全喝多。老郝紅著雙眼,瞪著酒杯告訴了我,他進院不進屋的原因。

老郝祖上三代都是獵戶,解放后槍管的嚴,彈藥也不好弄,從他父親那代,打獵就成了副業。但他父親怕祖上手藝失傳,從老郝小時候,便教他挖陷井,下套子的技術。老郝不愛讀書,整天在城邊小山上下套子捕野兔。經常,兔子沒逮著,黃鼠狼套了一只。他父親告戒他,黃鼠狼有靈性,捉了要放生。那時,剛結束,一張黃鼠狼皮可以在城里換五毛錢,對這巨款,老郝寧可相信自己是無產階級戰士。兩三個月里,十幾只黃鼠狼死在他手里,后來,賣皮的事被他父親發現,一頓暴打,捕獵用的套子扔到了鄰居家存著,怕老郝偷拿了去。

無巧不成書,鄰居家小兒子對老郝賣皮賺錢的事早就眼紅,偷拿了獸套,干上了這賣買。沒幾天抓到了一只小狗大小,皮毛金黃的黃鼠狼,奇的是頭頂有圈毛是白色,鄰居用這張皮換到了五塊錢,讓老郝羨慕不己。貓撲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