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鬼市(丙)
從明初到現在,也有了七八百年,常祖筆記中的一些地名,在時間的長河中變得面貌難尋,但還是有很多細節正在慢慢被印證,我的內心也不禁有一點點的激動。正想借著丁所長談興正濃,再問幾個問題,旁邊的焦二緩緩的開了口:“丁所長,不知道這鎮上有沒有養鴿子的,明天我們要帶鴿子進山,我想了解了解這山里的情況。”丁所長想了半天,搖了搖頭,“還真沒有養鴿的,這一帶山里霧大,有些地方指南針都會失靈,鴿子恐怕也辨不清方向,我還是把張坡村的張獵戶給你們找來,他對這片山林很熟悉,八零年中科院的科考隊進山,就是他做的向導。大家有什么問題,明天可以問他,他對山里的情況了解的比我清楚。”說完,便讓所里其他警官幫我們安排住宿,自己匆匆的出了派出所大門。
焦二看上去情緒不高,把臨時鴿棚就搭在派出所的后院里。我沒什么事情,干脆就幫他搭棚。焦二一邊搭,一邊就和我閑聊,我這才發現,焦二帶了滿滿一提包的木板。他先用木條搭起兩米多長的木框,再分好小格。固定在向陽的一排房的屋檐下,再把包里的木板一塊一塊墊進去,鋪平整。
我指指這木板問他“這板子哪都有,何必大老遠兒從北京背來?”焦二笑著告訴我,這是帶來那幾只鴿子一出生就墊在下面的窩,鴿子對它有感情了,到再陌生的地方,只要有木板,鴿子都會很安靜,很愉快。而且飛出幾百里沒走過的路線,它也能找回來。“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鴿子是最戀家的動物,人也是利用它的特性,訓練出的信鴿。”焦二帶了五只鴿子過來,都是他從小養大,焦二深知這幾只鴿子的脾性,那幾只鴿子跟焦二更是親熱,圍著他咕咕的叫個不停。焦二把它們一只只捧進鴿寵,又從包里拿出一把花生,一個個剝開,把花生仁碾碎,喂給鴿子。
焦二邊喂邊告訴我,這只叫青眼,純正的上海李種,是三十年代時李梅齡博士用上海一棟洋樓的錢從比利時引進的種鴿,與中國鴿子幾代繁育出來的杰作,速度快,耐力好,極通人性,曾經稱霸鴿壇很多年。
而這一只叫小砂眼,卻是當年上海灘為了打敗李種而專門引進的西翁鴿,是所有鴿子里最聰明的,最會認路,認人,認棚。
這一只叫花尾巴,是血統純正的汪種老桃花,鴿子里面最吃苦耐勞的。那只個子最小的也不能小看,真正的血紅藍眼鴿,名子叫小花貝,視力超常,能飛得極高,喜歡盤旋俯沖。
最不起眼的那只青灰色鴿子名字叫雪青,卻是云南軍鴿森林黑的后代,適應環境的能力特別強,一般的雨雪天氣根本難不倒它。
看著焦二如數家珍,如同介紹親兒子一般,挨個給我介紹一遍他的鴿子,讓我不得不感嘆,很多看似簡單的事,其中都有深不可測的學問,而真正的玩家所玩的決非是個樂趣,而是門道。
焦二看我聽的認真,又笑著對我說,“老常你要喜歡,回北京,我送你一對兒小的,你先養著玩吧。”
接著焦二又用鐵絲做了一只空籠,同樣用木板鋪底,告訴我,這空籠明天也要帶上,加上運鴿子的兩個小籠,就是我們一但分頭行動時彼此保持聯絡的武器。鴿籠做好,又讓幾只鴿子鉆進去認認門,看著焦二一絲不茍的忙碌,我對第二天的搜救行動又多了幾分信心。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出發進山,張獵戶也被丁所長找來,一個四十歲出頭的精壯漢子,不但對山里的道路熟悉,而且很是健談,風俗逸事,歷史掌故,聊起來便停不下了。這一路倒是一點兒都不冷場。我跟上張獵戶,問他“老張,從我們進山,就沒看到一個寺廟道觀,這是什么緣故”“這個可能是我們這兒人口少,供養不起寺廟吧不過我爹跟我說解放前曾有個富戶在老君峰上建過廟,專門從嶺南請了個高僧來主持,但沒多久就廢棄了,高僧走時說這里不是修行的地方,陰邪之氣過重,是蚩尤的道場。不過蚩尤,洞蠻,惡獸還真是從這片大山走出去的,以前老人兒都會講一些祖上傳下來的故事,現在沒人聽了,早失傳了。”張獵戶這個說法,倒是和我祖輩的評價很是相近。
“老張,這山上,特別是過了土倫那一段,傳說中有鬼市,是不是真的這鬼市又到底是什么”
此時,我們己走到了半山的斜坡上,再往上走就要走進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大家圍坐在路邊休息,張獵戶拿出黃銅的煙袋鍋,裝上些煙絲,點著火,愜意地抽了一口。見我在他旁邊坐下,又慢慢給我講了起來。
過了這道嶺,就是土倫,再往北,有一條古鹽道,那里常常有大霧。有時人被霧吞沒了,走著走著就會來到一個小鎮子,鎮上有很多買賣人,但你只要和鎮上的人做了買賣,買了東西,就別再想能走回去。當然,這是老輩人的說法。兩年前,我帶了三個河南客人進山,說是來神農架收購草藥的,順便進山看看景色。到了土侖,我本想帶他們回轉,可正趕上下大霧,他們在霧中隱約看到了小鎮的燈光,便堅持要進去,我拗不過,就在半山腰等。那霧入夜時散了,三個人也沒回來,我只好下山,第二天一早繼續去那里等。一連等了三天,霧才又出現,我看到那三個河南藥販子從里面出來,大包小包都裝滿了瓷瓶,陶罐什么的。告訴我,那鎮子像早已荒廢了,三個人在里面轉了一圈,也沒看到個人影,倒是撞上了一個大宅,里面瓶瓶罐罐擺了不少,見是無主的東西,三人一商量便帶了出來。張獵戶提醒他們這山里關于邪異鬼市的傳說,勸他們這些東西還是不要碰,但那三人已被這橫財沖暈了頭腦,又怎舍得丟下。三天后,這幾人開著裝滿藥材和瓶瓶罐罐的貨車,返回河南。半路到房縣時,車子失去控制,翻下山澗,沒一個幸存的。所以說,神農架鬼市的傳說由來已久,但當地的山民并不擔心,只要你沒有貪念,誰又會來害你,自跟那鬼市兩自相安。
張獵戶說的平淡,但我聽來,還是很震撼,至少可以證明,鬼市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不同的人所看到的場景會有不同,這就有點讓人不可理解了。但那幾個大學生是不是撞見了鬼市,而困于其中,完全是我的猜測,但至少從丁所長派出的另外幾只搜救隊的情況看,大學生從我們這一路進山的可能性大。
果然,我們進山后不久,張獵戶和派出所的干警就發現了一處搭帳篷和生過火的痕跡,張獵戶查看了一下木炭的灰燼,大概是三四天前留下的。而曹隊也告訴我,從搭帳蓬位置的選擇上,還有搭建的手法上,宿營的應該是野外勘查的新手,而與曹隊一同從北京來的刑偵員小段,也仔細分析了腳印,殘留物,告訴我們這里應該是六個人宿的營。大家都很振奮,三四天的行程,我們走快些,一兩天就能趕上,而且他們一定會留下蹤跡,至少不是大海澇針了。
簡單休息了一下,大家吃了點干糧,便匆匆上路了。焦二卻從后面追上了我,我從他身上搶過鴿籠,從鎮上出來,一直是焦二和另一個干警提著鴿籠,走到現在,兩人都有些疲憊了。焦二卻有點焦慮,謝了我一句,說道:“老常,這片林子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對”說完,指了指鴿籠中的鴿子,我這才注意到,鴿子們都很沒精神,趴在籠底,連咕咕聲都不再發出了。“老焦,是鴿子疲勞了還是這地方太陌生,不習慣”我問了一句。焦二搖搖頭,“一般鴿子害怕時或感知不到磁場找不到回家的路時,才會這樣。”我拿出羅盤看了看,果然,指針亂擺。“我去和曹隊溝通一下”我拍拍焦二的肩膀,快步向前走去。
從上一個休息點出發后,為了加快行進的速度,曹隊,張獵戶,小段和另外幾個干警走在了前面,我,焦二和剩下的六七個人帶著淄重裝備走在后面。焦二特意拿了個空籠給曹隊,萬一前后距離大了,聯絡不便時,焦二就會放鴿子出來,帶上紙條,找到曹隊。這一會兒功夫,我估計他們已經在前面走出了一兩里地。曹隊他們不停地在前面留下標記,我倒是不用擔心迷失方向。
就這樣追了一個多小時,路已經非常的難走,甚至己經很難稱之為路,幾乎完全是柴刀清理出來的小徑,而有危險的暗崖,隱坡,曹隊他們都用白布條做了標記。當我爬上一座山脊之后,回望坡下,似乎能看到焦二他們幾個已與我拉開了一里多的距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