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隨珠的一番哭訴,不只是圍觀的下人,就連在屋子里的石嬌娥等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夫人!她怎么能這樣?”婉如咬牙切齒的看著窗外,恨不得去撕了柳隨珠虛偽的面具。
太無恥了!
她是在混淆是非,顛倒黑白!
她說自己出身貧困,淪落青樓也是無可奈何。她說自己也想做大家閨秀,如今這般實是生活所迫。她說自己也不愿意做舞姬,只是命運所致,身不由己。
她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滿滿都是被誤解的委屈,她的語氣里,全是對命運不公的控訴。
當然,更多是對石嬌娥的控訴。
她如此表演,不過是想說:自己已經這般命苦了,石嬌娥那么走運,直接生在高門大戶,沒有經歷那些苦難,又何必作踐一個苦命之人?
最可氣的是那些下人,竟然真的相信了她的鬼話,與她同仇敵愾!
“夫人,讓我去拆穿她的真面目!她的那些東西,明明就是從良之后還在用的。現在總沒有人逼她吧?她骨子里就是個不安于室的!”婉如被氣的不輕,按捺不住想要出去理論。
“沒用的,你狡辯不過她的。”石嬌娥笑笑,搖了搖頭。
柳隨珠能以一個舞姬的身份,走到現在這種地步,絕對不是簡單之人。她除了見識不夠,有些心急之外,單輪心機和手段,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普通人遇到這樣的事情,早就羞愧惶恐,恨不得一死以證清白了。哪會像她一樣,三言兩語就扭轉了頹勢,還拉攏了這些原本鄙夷她的人,把矛頭指向自己的敵人。
婉如,不是她的對手。
“夫人!”婉如急切的看著石嬌娥。
“算了,你去碰個壁也好。你這性子,也該磨一磨了。”石嬌娥嘆息了一聲,揮手放她出去。
“是,多謝夫人!”婉如欣喜的行禮,斗志昂揚的走出去。
“柳氏,這里是湘王府,不是你的歌舞樓!不論你出身是否貧寒,不論你是不是被逼無奈才淪落青樓,到了湘王府內,你的身份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湘王的侍妾!”婉如高高的抬著下巴,朗聲說道。
“在青樓里面,隨便你怎么穿;那些花酒媚藥,也隨便你怎么用;還有行為舉止,不論你怎么不端,都不會有人指責你。因為你是舞姬,那些事情也是你的本分!”
“但是你忘了,這里是湘王府!王府有王府的規矩,王府的后院干凈清澈,見不得你那些污穢的東西!從你進入王府的那一天起,就該把那些東西全部扔掉,畢竟,在王府里面,可沒有所謂的生活所迫,身不由己!”
婉如這話一出,不少人都反應了過來,入府之前確實是身不由己,可是入府之后呢,難道還有人逼她?
那些東西,可是入府之后才有的。
如此一來,下人們看柳隨珠的表情,便多了幾分審視。
婉如的表現,出乎石嬌娥的預料。她沒有想到,這個隨手挑選的丫鬟,竟然還有幾分口才。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對付柳氏,這種手段是起不了作用的。
“污穢的東西?”柳隨珠嗤笑一聲,辯駁道,“湘王愛看歌舞,也算污穢的東西?你是個什么身份,也敢指摘湘王的喜好!”
“我說的不是歌舞!”婉如氣咻咻的瞪著柳隨珠,臉色漲紅。
“不是歌舞,還能有什么?舞姬,不就是為大家歌舞助興的嗎?彩衣娛親乃是人間純孝!我感念大王的恩情,為大王表演歌舞,難道這也有錯?”
柳隨珠仗著那些褻衣和物件已經被燒毀,竟然睜著眼睛說瞎話,直接否認了自己的作為。
“你強詞奪理!”婉如看了一眼已經化作黑灰的證據,一時詞窮。
“是,我承認舞姬是低賤!可是,在大王面前,我愿意低賤!只要大王能暫時忘記煩惱,只要能讓大王舒展眉頭,別說表演歌舞,就算再低賤的事情,我都愿意嘗試!”
柳隨珠的態度真摯懇切,就仿佛韓秀就是她的天神,她以服侍天神為豪,更愿意為天神付出一切。
對于她的這種說法,倒是有不少下人點頭認同。
“大王不僅是我的恩人,更是普天之下所有百姓的恩人。如果不是大王,這戰亂還不知道要維持多少年!大王推翻了亂世,給我們帶來了太平,讓百姓能有一條活路!不僅是我,所有人都應該感謝大王!如果不是大王,我們早就在戰亂在死去了!”
柳隨珠這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而且,扯出了韓秀這桿大旗,根本沒有人敢反駁。
而婉如剛才的指責,不僅沒有打擊到她,反而像是給她遞了臺階,讓她的發揮更加完美。
巧言善辯,巧舌如簧!
柳隨珠這顛倒黑白的本事,還真是一般人拍馬都趕不上的!
“就是因為感念大王,才更不能抹黑大王的聲譽!這里是湘王的后院,青樓里的東西,不該出現在這里!”婉如咬準了這一點。
柳隨珠不僅沒有氣惱,反而溫婉的一笑道:“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把那些東西都燒了!原本是想留著,時刻警醒自己,記住自己的身份,也好感念大王的恩德。現在想想,燒了更好,正好和過去做個了斷,從此一心做大王的侍妾。”
柳隨珠的神情輕松自在,沒有絲毫尷尬扭捏,仿佛理該如此。
周圍的下人們,也被她的態度影響。
是啊,柳夫人再怎么下賤,也是在大王的面前下賤,是在討好湘王,博得湘王的寵愛。
只要湘王喜歡,別人憑什么指摘?
“你……”婉如愕然。
瞠目結舌。
她沒想到柳隨珠會這么說。
柳隨珠承認自己出身低賤,但她只為湘王一個人低賤,而且為了湘王,她愿意更低賤。
她也承認褻衣不雅,但那只是為了警醒自己,如今更是全部燒掉,和過去做了一個了斷。
似乎,無論婉如說什么,挑什么錯處,柳隨珠都有理由辯駁,有理由為自己開脫。
“我……”婉如有些不知所措,頻頻回頭張望,可是正院沒有人出來,石嬌娥也沒有出聲。院子外面的爭執,仿佛沒有傳到正廂里面。
她一個人被晾在了這里,沒有人幫她爭論,也沒有人幫她解圍。
“你記住自己說的話,你只是湘王的侍妾!”婉如干巴巴的扔下一句警告,灰頭土臉的退回了正院。
這時她才想起,石嬌娥之前說的,是讓她出來碰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