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綺奇怪的“嗯?”了一聲,像是沒明白她問話的意思。
四姨娘解釋道:“我們來時只問紀家的地址,知道的人知之甚少,后來我們詢問紀家茶莊,那被問路的人脫口而出便稱你是神醫娘子。”
紀綺“哦”了一聲,看著并不在意,“此前我正好救治過幾個人,此后又時常忍不住指出他人的疾病,惠及自身的人們總會宣揚上幾句,如此傳的遠了,就越傳越神了。”
“那你是真會治病?”四姨娘忍不住脫口問道。
紀綺點了點頭,淡然應道:“跟著同春堂的大夫學過一陣子。”
只是學過一陣子就被喚作神醫?
就算是再沒有眼界的人也不會相信了這般說辭,更何況是四姨娘這種深諳人心的內宅婦人。
她卻是笑著點了點頭,“老夫人真是有福氣,有個這么能干的外孫女了。”
“四姨娘過譽了。”紀綺向她頷首,“都是父母的先見之明和師父的諄諄教導。”
四姨娘掩嘴笑了,“七娘子真是自謙。”她執起茶杯怡然的喝了一口,道:“我們此去路上可要花上了十天半拉月,七娘子要是都準備好了,倒是也可以上路的。”
“其實也沒有這么急。”紀綺笑過,“四姨娘一路舟車疲頓,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是我剛才太過急躁沒有顧及了四姨娘,其實等大家都調整好了再去也不遲。”
剛才還說隨時都能出發,這會子又說要歇上一歇,這樣拿捏旁人的態度讓四姨娘有些不喜。
她才要說話,卻聽紀綺道:“四姨娘原本就有些氣虛,長途奔波加上途中定是睡不好覺更是加重了些病癥,我這廂雖是急著想見見外祖母,卻是長輩的健康要緊。”
她揚聲喚了一聲,“倩縈。”
屋里很快就有小丫頭跑了過來,四姨娘愣了愣,原來這家里并非是沒有人啊。
倩縈跑來她們面前,還有些奇怪的看著面前的二人。
紀綺替她介紹道:“倩縈,這位是外祖杜家的四姨娘。”
倩縈聽聞,連忙福了福身,“奴婢見過四姨娘。”
倒是個懂規矩的小丫頭。
四姨娘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她的禮數。
紀綺這才說道:“倩縈,四姨娘一路過來甚感疲累,你一會去柜臺支些銀兩,讓掌柜的給安排了客棧。”
倩縈點頭稱好,又聽紀綺道:“還有,去準備些紅棗黃芪枸杞茶帶著,路上能給四姨娘享用。”
倩縈“誒”了一聲答應了下來,又對座中二人福了福身,去了前店。
四姨娘有些尷尬的動了動嘴角,聽她這話里的意思,是沒想著要把這個茶莊讓回了杜家,反倒是一派主人的姿態,在這廂邀請著她們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
她剛要開口,紀綺卻依舊含笑對她道:“四姨娘不必客氣,這些打點的小事本就該是由我們小輩來安排的,你就安心歇息,等精神妥了,我們再行上路。”
說著,她已經對四姨娘笑了笑,扯開了話題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四姨娘方才一直喚我作七娘子,是因我我在族中排行老七嗎?”
四姨娘心中不喜,卻也無奈,她只是一個妾室,算來也是半個奴才,眼前的這位雖是出身不高,卻是實實在在的主子。
她暗暗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不悅,道:“是啊,杜家也是個士林望族,在燕京也是有名。現在在杜府住著的只有大老爺和三老爺,家里的小娘子留的不多,等七娘子回去,能說得上話的,估計也就是六娘子和十娘子了。”
紀綺點了點頭,的確,她今年已經芳齡十三了,普通人家的姑娘這時候已經開始物色起了未來的夫婿,速度快點的都下了小定。
比她大的估摸著都已經成了親,或是要關在家中學習女紅準備待嫁。
那也是好的,她本也不想和人多打了交道,這樣人越少,以后走起來也就牽掛越少。
這么歇息了兩日,一行人整裝待發。
茶莊還未開門,梁掌柜卻早早的在門口送別。
他有些不舍,指甲死死的掐在手里,指節不住的發著抖,“東家小姐此行遠去,要照顧好自己,店里的事情無須太過牽掛,我會好好照應的。”
“有勞了梁掌柜。”紀綺含笑道:“有你在我很放心的,只是我擔心哥哥他尚且年輕,很多規矩還不懂,要梁掌柜時常指點。”
“知道的知道的。”梁掌柜點著頭應下了。
明明是父女,卻是不能在旁人面前露了餡,這種煎熬梁掌柜實在有些受不了,“時候不早了,東家小姐也趕緊啟程了,免得晚上要在野地里風餐露宿的。”
紀綺看了看天色,道:“沒關系,我們就走一驛,天黑前怎么也能趕到。”
才走一驛啊。
梁掌柜看了看天色,晴空萬里,“這……罷了……”他本想勸勸開頭的時候一鼓作氣走遠一些,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沒那資格。
紀綺卻道:“現在雖是天晴,可過了午后就會下雨。這場雨并非急雨,我看要到明天晨起才會停了下來。待到天晴,再趕上一段正好可以歇在揚州府。”
要下雨嗎?
不止是梁掌柜,就連在一旁等候著的四姨娘一行人也是覺得奇怪。
哪來的神神叨叨的小娘子,凈說些胡話。
有人不信,總會有人信的。
正說著話呢,從店里匆匆跑來一個人,手里拿著蓑衣和斗笠,對紀綺喚道:“小姐,小姐!”
一行人看去,紀綺已經綻開了笑:“又琴,怎么了?”
又琴把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眼眶已經紅紅,“小姐說要下雨,又琴就去找來你穿慣了的東西給你帶著。這一去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相見,小姐要多加保重,又琴……”
“又琴真好。”紀綺笑著和暖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在這里幫襯著,我總是要回來的。”
又琴的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是想要跟去的,可是在陳府里發生的事情實在對她創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