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索徐家一間酒樓何其容易,怎么讓陳南枝理解并接受可是費了沈雀歡九牛二虎之力。
特別是陳南枝說出那句:“咱們雖然是女人,但女人做事脊梁更要比男人直,這樣才能叫人看得起。”
沈雀歡半張著嘴,果斷打斷她。“這件事是我爹吩咐的。”
陳南枝哽了一下,“哦,原來是這樣。”被她推了三次的文書,終于收了起來。“老爺這么做定然有他的計較。”
沈雀歡乜了她一眼,這件事就此揭過,她問陳南枝:“我爹走的時候和你說什么了嗎?”
陳南枝搖頭,“春紙說連靈松都沒留話。”
長儒給慶云堂的四個丫鬟取名“筆墨紙硯”,春紙算是針線上的大丫鬟,是陳南枝的耳報神。
“不過……”陳南枝好像想到了什么,瞅瞅四周,忽然神神叨叨的前傾了身子。“聽說老爺前腳走,侯爺身邊的劉福山就到了慶云堂。還問了老爺的去向。”
沈雀歡若有所思,已經四天了,以長儒的性格,應該派人給她報個平安才是。承平侯在這個時候禁她的足,會不會只是不想讓她知道些什么呢?
可是沈雀歡對官場上的消息動向又十分閉塞,更別提那些貴胄官宦盤綜錯雜的厲害關系,沈雀歡預感一向很靈,她總覺得長儒的消失并不簡單。
陳南枝走后,沈雀歡叫來鄧奉:“你去榮王府一趟,問問白前是怎么處置初雯的,順便探一探先生的去向。”
鄧奉領命而去,晌午的時候帶回了消息:“小姐,白總管說朋來號的孟掌柜不在,初雯還關在榮王府里沒有發落,他說王……靖安王幫著堇王辦事兒去了,至于先生是不是也跟著去了,他就不得而知了。”
沈雀歡垂目思索了一會兒,問他:“這個孟總管在朋來號是怎樣的位置。”
鄧奉想了想:“在咱們大樾,除了王爺就是孟總管說得算,他每年只在京都停留三個月,其余時間都在大樾各處商號巡視,王爺待他也像是親……親兄弟。”
沈雀歡抓住了鄧奉表情一瞬間的異樣,眉宇間立刻鋒銳起來。
鄧奉不敢再瞞她:“我從前在邯州幫工的時候,鋪子里都傳,孟益孟總管其實是……是榮王爺外室所生的兒子。”
“啥啊?”饒是沈雀歡心里警覺,聽到這么個八卦還是不受控制的打了個激靈。
鄧奉撓著腦袋,措了半天的辭才把話給說囫圇:“榮王爺在躅國有一位平妻,本來是瞞的密不透風,后來,大概七八年前,躅國來了個使團,盯上了咱們大樾的鐵礦,那個什么皇子十分狡詐,沒和咱們萬歲爺明說,先唱了一出反間計,說咱們朋來商號在躅國已經在私售生鐵,還把老榮王在躅國娶妻生子的事兒給捅了出來。”
鄧奉見沈雀歡聽八卦聽得目色熠熠,后背直冒冷汗,但還得硬著頭皮往下說。“萬歲爺生性多疑,把咱們王爺……哦不不不,把靖安王留在宮中十日,派親衛去躅國徹查,結果發現私販生鐵這件事根本就子虛烏有,但老榮王這事兒卻是真的,他在躅國不僅有妻有子,還建了個比榮王府還富麗堂皇的宅子,躅國人并不知道他是大樾的王爺,當地人都叫他孟老爺。”
沈雀歡“嘖嘖嘖”了數聲,她娘說的果真不錯,老榮王真的是實打實的老紈绔,他那風流債都倜儻到了躅國去了。
“那桂花胡同那位正經王妃沒鬧騰?”女人都愛聽八卦,沈雀歡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問這些話的目的。
鄧奉心里發苦,尷尬的笑了笑:“哪能不鬧騰,整個宋家都來找榮王討說法,整整鬧了大半年,還是靖安王給擺平的,但到底是怎么擺平的,坊間傳言五花八門,實在是不好說了。”
沈雀歡聽著,想笑又笑不出來,這么說那個叫孟益的總管和祁霖玉關系非比一般了?但他偏偏這個時候也不在京城。
出了什么事呢?
不過,沈雀歡并沒有擔心太久,正月二十三,華燈初上,沈雀歡剛換了件家常小襖,準備找個舒服的姿勢把新出的那本《俠林傳》看完。
鄧奉急慌慌來稟:“曹東亭求見小姐。”
曹東亭是誰,鄧奉一句話就解釋得清:他是王爺的結拜哥哥,曾經單槍匹馬去東境給王爺偷解藥。”
沈雀歡警覺,東境曾給祁霖玉下過毒?這與祁霖玉手刃那若有關,還是與他武功盡失有關?
另外,她終于能夠肯定,長儒是奔著祁霖玉去了,而此時祁霖玉身邊舉足輕重的兄弟幕夜來見,是否可以說明長儒要幫祁霖玉辦的事兒,遇到了麻煩?
沈雀歡讓鄧奉把人請進慶云堂外廳。
沈雀歡在褙子外頭罩了件灰鼠皮披風,剛接過慶云堂大丫鬟春筆遞過來的一盞熱茶,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緩緩傳來,頃刻間,門廳處就出現了一身灰貂皮大氅的八尺男人。
他身量高,卻非魁梧,長眉斜鬢,星目炯深,是個寬厚溫潤的長相,大氅里隱隱路出黑色行裝,看樣子不僅來的匆忙,簡直就是星夜兼程奔她而來。
沈雀歡心里咯噔一聲,正要站起來福禮,曹東亭身后又現出兩個人來,一個是祁霖玉近衛甫占,另一個尖酸猥瑣之人她也覺得眼熟。
沈雀歡瞧見甫占若有所指的朝身邊那人斜了一眼,是個提醒的眼色。
沈雀歡這才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朝著來人略略一福,曹東亭和甫占均是拱手還禮,只有那個尖酸樣的中年男人,笑著朝她走了過來。
“三小姐,屬下姓章,墜名函富,在侯爺書房里候職,兩位公子遞了靖安王名帖求見小姐,侯爺顧及小姐閨譽,特讓屬下跟著一塊兒來了。”
這人一報上名諱,沈雀歡就知道他是誰了,再聽曹甫二人是遞了帖子來見的,心中暗自思量,難道這件事,繞不過承平侯?
沈雀歡緩緩屈膝朝章函富一福,并不多言,直接略過他詢問他身后的人。“曹公子?”
曹東亭表情微微一怔,隨即再次拱手:“邯州巡錄使曹東亭。”
這次換沈雀歡一怔,巡錄使是這幾年才新增的官兒,和巡察使職責雷同,只不過巡察使屬吏部,巡錄使屬戶部。只比巡撫次了半個級別。
沈雀歡再打量了此人一眼,絕沒有三十歲,若非年輕有為,便是背景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