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住得地方雖然不如她所住的正殿,但能住在紫宸后殿的,一般都是有些身份的宮女。
墨玉擅會對姜鈺察言觀色,給谷莠安排的房間算得上十分雅致。
姜鈺掀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碧璽正在給谷莠換藥。
谷莠背對著她們,身后的衣服敞開著落在了腰上,露出背面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以及窈窕的腰身。
姜鈺這才發現,谷莠的身上還不止手臂和臉上那點傷,更多的是落在了背上,一條一條手指粗的紅痕猙獰的布滿了雪白的背部,看得姜鈺有點想殺人。
姜鈺想起自己大概九、十歲的時候,姜婠故意打碎了姜尚書一個他最喜歡的花瓶,卻冤枉是她摔的。姜尚書大發雷霆,然后拿了一根手指粗的鞭子要來揍她。
那時候人人都害怕姜尚書,連生她的黎姨娘都不敢上前為她求情,偏偏卻是比她還小上三四歲的谷莠,上前撲倒在了她的身上,挨了姜尚書這一頓鞭子,最后也是被打得這般滿身傷痕。
那時候她剛撿了谷莠養了沒兩年,從一個讓人見了以為快死的小女娃,好不容易養得有點肉了的樣子,結果又被姜尚書打得奄奄一息,讓她心疼了好一陣子,流了不少的眼淚。
她這一次被打得倒是沒有那一次嚴重,但是看著卻也十分的可怖。
谷莠大概是聽到了她進來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是她,驚呼了一下,連忙將落在腰上的衣裳披起來遮住了身上的傷痕。背著身整理好衣裙之后,才轉過身隨著碧璽走過來,對著姜鈺屈了屈膝,道:“奴婢見過貴妃娘娘。”
姜鈺看了看她的臉,上面的巴掌印抹了藥之后已經漸漸消腫了,她有些放心,然后才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對一旁的碧璽道:“你下去吧,本宮跟谷莠聊聊。”
碧璽屈膝道了聲是,然后出去了,順便還關上了門。
谷莠有些疑惑,看著姜鈺。
而姜鈺卻并沒有說話,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榻,示意她坐下,見谷莠并不肯坐,卻也并不勉強。
她從桌子上的茶盤里拿了兩個杯子,提起茶壺本來想給自己和谷莠倒兩杯茶,結果發現茶水卻是冷的,之后放下茶壺放棄。
姜鈺沒有說話,谷莠便也沒有說話,只是一副不明白姜鈺來干什么,以及想說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之后,谷莠才給自己壯了壯膽,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而姜鈺卻先舉起手來打住了她,先開口道:“你什么都不必說了,本宮知道你想說什么,本宮是不會同意你去給姜太妃守陵的。”
谷莠低下頭來,眼睛紅了紅,一副失望得要哭出來的模樣。
姜鈺向來了解谷莠的性子,她此時失望是真失望,一副要哭的模樣卻怕更多是故意做出來博取她的同情的意思。而谷莠的模樣生得好,長得又是那種柔弱可憐的類型,做一副流淚的模樣倒是真的能博取人的憐惜。
姜鈺轉過臉去懶得看她作戲,托了托下巴,又開口問道:“你不是想找殺害姜太妃的兇手,為姜太妃報仇嗎?你去給她守陵,怎么為她報仇。”
谷莠微聲的哽咽著道:“奴婢一個宮女,在宮里行走尚且艱難,又何談報仇。奴婢嘗試過了,求了皇上,求了皇后,也求了貴妃您,可是這宮里又有誰在乎我們太妃的生死。既然注定報不了仇,奴婢還不如去皇陵守著我們太妃。”
姜鈺坐直了身子,抬起頭看著她道:“你留在紫宸宮,本宮幫你,本宮幫你找出殺害姜太妃的兇手。”
谷莠聽著心里“噔”的一下,有些不相信的抬起頭來看著姜鈺,想找出她是不是在騙她。
谷莠問道:“娘娘為何要幫奴婢?”
姜鈺道:“沒什么,你就當本宮與你有著共同的敵人吧。”
她說這句話雖然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留下谷莠,但說的卻也不是假話。
她是被誰害死的,也的確是要找出這個兇手來。
谷莠聽著臉上突然帶上了半分的喜色,著急的問道:“娘娘這樣說,可是知道殺害我家太妃的兇手是誰?”
姜鈺搖了搖頭,道:“雖然暫時不清楚,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說著又看著她道:“你別忘了,本宮是貴妃,在這宮里想要調查一件事,還是有能力辦到的。”
姜鈺說完又凝神想了想,她記得她是被人用黑麻袋蒙住腦袋,然后按在水里溺死的,但是按住她的人是誰,以及這個人是誰派來的,她卻并不清楚,只是僅憑力道知道這個人應該是個公公。
她在溺水之前,曾經躲在假山里撞破過兩個年輕女子的談話。
那兩個女人在談論利用一種叫做“楓茄花”的植物使孟蘅玉小產的事,而在這之前,紫宸宮剛剛傳來孟蘅玉小產的消息,所以顯然那兩個女人對孟蘅玉的算計是得逞了的。
她因為隔著假山和一扇墻,所以并沒有看清那兩個女人的面容,只聽出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有些像徐昭容。
她偷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過于震驚,不小心踩到了樹枝,差點驚動了外面談話的人,最后利用一只老鼠蒙混了過去。但后來從假山出來的時候卻又撞上了一個公公。
所以她猜測自己最后是暴露了,所以才會引來殺身之禍。
只是謀害她的人是徐昭容呢,還是另外一個說話的女人?
她今天試探了一下徐昭容,徐韻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精明,但實際并沒有什么腦子,倒是不像能想得出用“楓茄花”來害人小產而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人。
且她一開始覺得這聲音像徐昭容,但是今天聽多了徐昭容講話,倒是有發覺這聲音有那么一些不相似,畢竟人的聲音可以模仿的,說話的習慣卻難以模仿。
或者有人故意用她的聲音來遮掩身份也說不定。
比如說那位看起來低調沉默小心謹慎的鄭才人,當初做宮女的時候就擅長模仿各種鳥兒獸類或者人的聲音,所以博得太后的歡心,后來又讓崔太后送給了宇文烺……
姜鈺越想越覺得一團亂麻,越想越覺得這其中迷霧重重。
暫時想不通,姜鈺也懶得再想了,重新轉頭對谷莠道:“你自己想清楚,是跟著本宮在紫宸宮找出殺害姜太妃的兇手為你家主子報仇好,還是去守著姜太妃的墳墓好。”
說完從榻上站起來,拍了拍手,對她道:“你先好好歇著吧,傷好了再來回答本宮。”說完準備往外走。
谷莠垂著頭,倒是沒有再說話,看樣子倒像是在認真考慮的模樣。
姜鈺走了兩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又停下來轉過頭看向谷莠,道:“對了,本宮倒是忘記問問你,在掖庭宮是誰將你打成這樣的?”
谷莠聽著“啊”了一聲,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兩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