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宮里。
姜鈺睡飽喝足了之后,抬手挽了挽袖子,終于有心情來處理事情了。
姜鈺轉頭看著從早上就杵在她宮里的萬得意,問道:“馬公公這些人,公公打算怎么處置?”
萬得意笑瞇瞇的問道:“娘娘想怎么處置?”
姜鈺道:“問我?”呵了一聲:“我怎么知道。”
她說將他們都放了或者都將他們都殺了他就肯給她辦了嗎?明明不可能的事情還問她干嘛。
萬得意道:“奴才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暫時將他們關了起來,等皇上回來再聽候皇上的發落。”
姜鈺又問:“皇上什么時候回來?”
萬得意道:“奴才一定讓人傳信給皇上,說娘娘甚是想念皇上。”
姜鈺:“……”
她什么時候說想念他了,可真會曲解她的意思。
外面宮人進來通稟:“娘娘,左武侯大將軍來了。”
左武侯大將軍周弼,姜鈺在宮里生活這么久,倒是還沒見過這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不過他來得比她想象得早,看來傳言說周弼寵小兒子倒真不是假話。
姜鈺道:“快將他請進來吧。”
宮人道了一聲是,然后出去了。
姜鈺轉頭看了一眼仍杵在她身旁的萬得意,開口道:“萬公公,難道你不需要回避一下嗎?”
萬得意笑著道:“娘娘放心,奴才絕對不會妨礙娘娘與左武侯大將軍交談。”
姜鈺:“呵,呵呵。”
他是宇文烺派回來的特意監視她的吧。隨他的便。
正說著,周弼已經走了進來。
穿著銀白色的戎裝,丈高八尺,勃然英姿,下巴間長了細碎的青渣胡子,目光深邃堅毅,不怒便能自威。雖然上了年紀,但仍可看出年輕時候是個英姿颯爽的英俊男子。
這樣的男人,難怪能與當年才貌雙絕的二陳之一大陳氏傳出一段佳話來——周弼當年只是個沒落世家出身的公子,但卻屏中雀選成了壽陵郡主的長女婿,然后憑借壽陵郡主和高陽王府的權勢,平步青云,最后成就了如今手握禁軍的左武侯大將軍。
周弼與大陳氏倒也恩愛,周弼終身只有大陳氏一妻,從未納妾。便是大陳氏早年過世之后,周弼也多年未娶,甚至后院連一個服侍的妾侍也沒有。
周弼進來后,抬眼看到站在姜鈺一旁的萬公公,也微有些驚訝,但很快又將目光里的驚訝隱去,走過來撲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道:“臣叩見貴妃娘娘。”
姜鈺看著他笑道:“左武侯大將軍快快請起,左武侯大將軍是國之棟梁,皇上的忠臣賢臣,行此大禮倒是折煞本宮了。”
周弼道:“臣是來給娘娘請罪的,理應如此。”
姜鈺挑了挑眉,“哦”了一聲。
周弼道:“臣那不肖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竟然想拐帶娘娘的宮女出宮,實在罪該萬死。只是看在臣僅有兩個兒子的份上,還請娘娘從輕發落。”
姜鈺嘆了一聲,道:“不是本宮說,周中郎昨天晚上干出的事情,實在是讓本宮……”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一個形容詞,干脆道:“讓本宮一言難盡。”
周弼道:“是,這的確是小兒混賬。養子不教父之過,是臣有罪,臣愿代子受過。”說著磕下頭去。
姜鈺道:“大將軍,本宮也并不是要為難周中郎的意思。只是周中郎喜歡碧璽,跟本宮說一聲就是,本宮再跟皇上說一聲,看在大將軍忠心的份上,難道本宮和皇上連一個宮女還舍不得給。再說本宮還喊周中郎一聲表哥,喊將軍您一聲姨夫呢,難道還會不愿意成全了表哥,何必鬧出昨天晚上這么大的陣仗,皇上知道了難免要生氣,還讓有心之人以為周中郎想拐帶出宮的是本宮,你看著誤會不就鬧大了……”
周弼再次道:“臣罪該萬死。”
姜鈺道:“事情既已經發生了,好在沒有釀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是這周中郎該怎么處置,要不要從輕發落,卻要等皇上回來看皇上的意思,本宮一個婦道人家,實在不敢做這么大的主。不過這要說在皇上面前幫周中郎說兩句好話,本宮還是辦得到的。”
周弼道:“謝娘娘,娘娘的恩德,臣和周家銘記于心。”
姜鈺一副滿意的模樣,點了點頭,又道:“至于碧璽,想來她這丫頭對周中郎也有心,否則也不會做出昨晚的事。算了,女大留不住,本宮就做主賞給周中郎吧。只是這碧璽跟隨本宮多年,卻不能隨便去了你周家。過幾日本宮選個黃道吉日,親自讓人風風光光抬到周家去。”
周弼的臉色有些不好,周耘還未娶親,納個妾侍實在不宜大張旗鼓,他原本想著的是悄悄的讓人抬進周家就成了。
但周弼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只能道:“應該的,應該的。碧璽姑娘入了周家之后,周家必然也不會虧待了碧璽姑娘。”
姜鈺滿意的點了點頭。
周弼并沒有在紫宸宮多待,沒一會就紅白著臉告退離開了。
姜鈺轉頭看著萬得意,道:“本宮這樣說沒說錯吧?”
萬得意恭敬笑道:“娘娘聰慧圣明,說話周全,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但心里多少是有一些怪異,這位娘娘的性子跟以前真是有一些不同了,從前的貴妃可不會一下子說出這么多的話來。
姜鈺從椅子上站起來,拍了拍手,又轉頭對萬得意道:“本宮現在要去看碧璽,萬公公是不是也要跟著來,順便中午陪本宮吃個午膳?”
萬得意拱了拱手,道:“娘娘請便,奴才也該去給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請個安了。”
說完告退,彎著腰便出去了。
姜鈺看著他走遠了,然后才轉身出了門,繞著游廊去了后面宮人住的地方。
碧璽昨天晚上被帶回來之后還是被放在她自己的房間里,只是屋子外面多了幾個宮人守著。
姜鈺倒是讓人送了吃的給她,只是宮人傳回來的話,她什么東西也不吃,從回來開始就一直抱著腿坐在床上,盯著窗子看,然后一言不發。
宮人打開門讓姜鈺進去,碧璽緩緩的轉過頭來,看著姜鈺,臉上沒有愧疚,沒有害怕,也沒有悲傷,總之什么表情也沒有,就只是臉色蒼白的看著她,然后慢慢的垂下眼去。